周紅花聞言趕緊出來看,驚喜道:「呦,當真是一塊兒好肉,大孫這回真幫了大忙了,咱可得好好謝謝他。」
「這是自然的。」
周紅花拎著肉樂呵呵地過去處理了。
江長順走到林竹邊上,「竹子你去做別的,這活兒我來。」
林竹抿了抿唇,嗯了一聲就把鉗子遞給了他。
沒一會兒江雲野和江雲月回來了,兩人一人挎了個大籃子,裡頭全是野菜,堆得滿滿的。
雖然來不及上山,但田野地頭野菜也挺多,兩人在外頭跑了一圈就收穫了這麼多。
兩人放下籃子後進屋去喝了口水,就趕緊出來幫著處理這些野菜了。
周紅花看了他倆一眼,笑眯眯道:「打個野菜鍋子,多擱些辣子,阿淮說他們愛吃。」
江雲野忙起身,「那我再去摘些來。」
周紅花點點頭,「去吧,不過別跑遠了,河邊不要去。」
沒大人帶著,小孩自己去河邊總歸是不太放心的。
江雲野遠遠地丟下一句嗯,人就跑沒影了。
外面一家子忙的熱火朝天,堂屋裡氣氛卻有些沉重。
江清淮從軍營出來以後就沒和那邊通過信,自然急於知道其他人的消息,因此一進來便問了。
方才還樂呵呵的三位官差一下子就哽住了。
江清淮疑惑道:「怎麼了?」
三位官差互相看了一眼,沉默許久,最終還是年紀最大的卞老四開了口:「江大夫,兄弟幾個也不瞞你,其他人……都……」
他像是怎麼使勁都說不出後頭幾個字,難受地把頭垂了下去。
方才在外頭直性子發言的官差名叫六子,他也是三人中年紀最小的一位,見四哥說不出來,他便忍著心痛把話說完了——
「都死了。」
一貫從容不迫的人此刻也失了態,江清淮手中的竹杯一下子脫了手,裡頭殘餘的半杯茶把他的前襟潑了個透。
「什麼?」
「誰死了,說清楚。」
邊上一直沒說話的阿毛突然低吼道:「都死了,江大夫,他們都死了。」
「死,死了?」江清淮的眼神霎時就灰了,「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死呢,我走的時候他們剛打了一場勝仗,將軍說總算可以歇口氣了,怎麼會……」
阿毛眼眶中的淚珠一顆顆滾滾而下,「真的死了,軍中出了奸細,趁著弟兄們慶功宴喝的爛醉引狼入室,全死了。」
江清淮急聲道:「那吳劉兩位軍醫呢?」
「他們二位忙著轉移傷殘的弟兄,沒,沒跑出去。」
江清淮頹然地坐了回去,嘴上喃喃道:「怎麼會呢,我走的時候他們明明都還好好的,還給我踐行……」
六子抽泣著道:「我去的晚,對周遭的地形不熟悉,我想方便,天黑了怕走錯了路,便拉著四哥和毛哥陪我一道去,結果我們就倒在那兒睡著了,被喊殺聲驚醒的時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江清淮目光直直地看著虛空,腦中一幕一幕回閃著和那些兄弟們相處的畫面,他替他們治傷,和他們說笑,偶爾還教他們認字,答應等戰事歇了以後多做些藥膏藥粉讓他們帶回家去。
可是沒了,都沒了。
「後來,」卞老四咽了口唾沫,再次開口,「朝廷懲治了奸細,追封了將軍,還有兩位軍醫,如今也已是太醫了,」想到吳大夫說起當太醫時滿臉的憧憬模樣,卞老四猛地抽噎了一下,「估摸著他二位已經知道了吧。」
「再後來,當今賜了我們仨一個恩典,我們仨就請求來了這邊做個官差,前幾日才剛剛上任。」
阿毛抬起手臂狠狠拭了一把淚,「當初那麼多人,如今就剩咱們四個了,這麼大的落差誰能經受得起呢?」
「咚咚」兩聲,外頭傳來江長順的聲音,「阿淮,晚食都備好了,請三位官爺上座吧。」
江清淮如夢初醒,「知道了,就來。」
其他三人也趕緊抹了把臉,好讓自己瞧上去不那麼狼狽,免得嚇著了江大夫的家人。
卞老四苦笑了一聲,「江大夫,當初幸好你離開了,不然依你的性子,怕是也和吳大夫劉大夫一樣了。」
阿毛和六子齊齊點頭。
江清淮扯了扯嘴角,他當時若是在,定然是不可能走的,要麼拿兵器作戰,要麼和吳劉二位大夫一樣。
卞老四說的沒錯。
他心中覺得遺憾,覺得懊悔,但的確也可恥的有幾分慶幸,尤其回來後遇上了竹子。
若他死了,他和竹子就沒緣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