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成以往,她肯定會讓姜小妮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但這一次又不一樣。
輕則先天不足,重則會殘疾,她養她幹什麼?又費錢又晦氣!
等孩子生下,再察覺不對想丟掉就沒那麼容易了,張臘梅那個多管閒事的,肯定會盯著他們家,時不時來討嫌。
想到某個往事,李杏花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但慢慢的,她搖了搖頭,不是張臘梅不行,而是這個孩子既然註定要沒,那她可以更有用。
警覺的看了一眼周圍,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拽上姜小妮:「走,咱們回家,路上再說。」
然而他們卻看不到,已經走到拐角處這一頭的韓大夫與護士,回身瞥了一眼,便相視著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怎麼就那麼巧,偏讓李杏花聽到了?
不過是這樣的事已經經過幾回,熟得不能再熟。
別人都說當大夫好,而大夫中很容易出現兩個極端,一者醫者仁心,不說願意為病人減免費用,畢竟他們自己要吃飯,卻會儘可能用便宜的藥,在治好病人的前提下給他們省錢,二者就是如韓大夫這種,有許多灰色收入,收著病人的紅包也就罷了,還偷偷的發展出一條產業鏈。
瞄準重男輕女的家庭,針對他們的痛點,照性別刮一回,賣打胎藥刮一回,再賣調理身體的補藥刮一回,等懷上了又可以重複以上步驟……
韓大夫膽大心黑,端著一張溫柔慈善的臉,從不把證據落在紙面上,比如她就絕不會在病歷單上寫:孕婦姜小妮,胎兒會畸形,建議流產。甚至設局的時候她也很謹慎,一來從不張揚,對城裡人只收紅包暗示性別,到鄉下,瞅著那沒見識又愚昧不把兒媳當人的才會一茬又一茬韭菜割下來,刮個乾淨。
二來就是很注意細節,像這次怕隔牆有耳,都只說小概率,便是被抓個正著,連權威的婦產科專家都拿她沒辦法。
畢竟在後世,醫療設備已經非常發達了,可小概率的事也是說不清的,就一點——幾乎沒有能針對孕婦生病的藥,怕影響孩子生了病都只能靠扛便可見一斑,更別提七二年。
這邊婆媳倆並不知道已悄然落入殺豬盤,心情沉重的往外走。
來到醫院門口,姜小妮不動了:「娘……」她哀求的看著李杏花,膝蓋一軟,就想給她跪下,她知道一旦踏出這個門,再想讓她婆婆改變主意,是不可能了。
李杏花瞪起眼,手快地拽住她。
「你想幹嘛?別給我丟人。」她警告道。
如果在村里,她早就收拾這倒霉兒媳了,但在外面,她多少還要點臉。
可姜小妮出乎意料的堅持,她難得敏銳的察覺到了婆婆的顧慮,眼睛亮亮的,又要開口。
李杏花一把捂住她的嘴。
見著來往醫院的路人看她的眼神都有點不對了,這年頭人還是非常熱心的,怕他們多管閒事,她迅速在她耳邊警告:「別惹事,你還想不想要兒子了?」
姜小妮一滯。
「聽我的,這個孩子不僅不是災星,還會給咱家帶來大福氣,你忘了大夫說你身體不好,要吃好的補,我正是要用她給你謀一謀,咱家沒錢,但喬家有。」
這話說得相當直白,姜小妮一下子聽懂了,眼睛瞪大。
「大妹子,這是怎麼了?大娘可不許欺負人啊。」有熱心的路人看不過去走了過來。
李杏花嫌棄的揮手趕人:「這是我兒媳,你一個外人插什麼嘴?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大娘你這話就不對了,咱生在新華國,長在紅旗下,早就不許有惡婆婆欺負小媳婦這種事了,你是哪個大隊的?大妹子別怕,我家就住附近,我帶你去找街道辦找婦聯,會有主任給你做主。」路人絲毫不慫。
李杏花還真有點慌,她再潑也就是個鄉下老婆子,哪見過這種一言不合就要去找主任的人?
姜小麗也怕,趕緊哆嗦著道:「不是……大姐,你誤會了,我娘真沒欺負我,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跟熱心路人好一番掰扯,離開醫院時,姜小妮已經沒了堅持的勇氣,李杏花也收斂了怒氣,一路往車站走。
前進大隊跟公社還是挺近的,可以走路來,偶爾還能坐上牛車,但從公社到縣裡就太長了,不過有大巴,每天兩趟,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到了車站,時間還早,姜小妮一會兒看她婆婆,一會兒看天看地,總是靜不下來,終於沒忍住:「娘,你說喬家……」
眼看著在路邊等車的人越來越多,李杏花知道肯定得給她解釋一下,畢竟肚子在她身上,而且她也真怕這固執兒媳又鬧出事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