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麼多年的煎熬,就算活著,也活得極為痛苦。
聽到這裡簡雙已經懂了。
年輕時的朱老先生非常想活下去,因為活著才能繼續找他夫人。
上了年紀後,他同樣想活下去,可他已經少了那種勇往直前,無所畏懼的勇氣,他怕自己上了手術台就再也下不來。
他怕他夫人真的還活著,他卻沒能見她最後一面。
所以他寧願要保守治療。
簡雙深吸了口氣:「正是因此,我才要努力的去說服他。」
她申請和朱老先生單獨見面。
之前李特助對簡雙非常不信任,盡力避免他們見面,倒不是覺得簡雙的花言巧語能忽悠的過朱老先生,但怕他惜才,怕他就願意給年輕人一個機會。
等見過了簡雙的能力,發現她的針灸之術真的比張大夫更強,而自己卻犯了以貌取人的錯誤,他對簡雙的印象轉到了另一個極端。
此時聽說簡雙要主動去說服朱老先生,立刻就答應了。
簡雙打開病房的門,進去的時候心裡已經想好了說服之策。
到底是要挑破膿包,還是要給人編織一個更美的夢,她選擇了後者。
沒辦法,她是要讓朱老先生活著下手術台,而不是催著他去死,那勢必要激起他強烈的求生欲望。
開門的聲音驚動了朱老先生,他頭都沒抬,自顧自就道:「你們不用勸我了,我是不會同意動手術的,迄今為止,我家裡人都不在了,唯一能給我手術簽字的就只剩下我自己。」
簡雙有些好笑,現在是說醫院規章制度的時候嗎?
她朗聲道:「朱老先生,是我。」
朱老先生抬起頭,就看到簡雙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一雙眼睛非常認真的看過來:「我聽說了您和您夫人的故事,我想知道的更仔細一些,或許能幫上您。」
朱老先生心中一動:「你家裡人是榕城的?」
「是。」簡雙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她也覺得這是個非常美妙的巧合,「我是榕城人,之前接受領導的號召下鄉接受教育,來到了華南省武寧縣,我被分配到了前進大隊……」
簡雙對心理知識懂得的不多,但她知道一點,像朱老先生這樣的人,警惕性都非常高。
他必須先確認自己了解一個人,能掌控一個人,才會微微放鬆,所以她先說了自己下鄉的故事,用榕城本地人的身份,來加強朱老先生心理上的親近與認同。
根據簡雙的描述,朱老先生準確的說出了她家的位置,有些遺憾:「你跟我夫人雖然都是榕城本地人,但幾乎一個住南邊,一個住北邊,差太遠了。」
為了找到妻子,榕城的地圖他幾乎都背下來了,稍微一描述地貌就知道是在哪。
簡雙沒有去撒謊——刻意說出一個距離不遠的位置,這種謊言沒有意義,她肯定瞞不住對方,不能覺得對方老了就好忽悠。
不過也能繼續聊下去,她說:「是啊,如果我們住的近就好了,我奶是幾十年的老榕城人了,差不多把家附近的鄰居祖上十八代都了解的清清楚楚,如果住的近,或許能給您提供一些線索。」
她仔細的打量了一下朱老先生的臉,肯定的說:「您的年紀和我奶差不多,您夫人大概率也是。」
朱老先生笑了笑,來了興致,還真跟簡雙聊起了自己夫人。
和簡雙知道的分離的故事差不多,沒有更多的信息,見到簡雙失望的表情,朱老先生搖了搖頭,遺憾道:「其實這麼多年過去,我也知道找到她的希望非常渺茫,我只是不甘心,差一點,我們就應該見面了……」
那時候他帶領的部隊距離榕城已經不遠。
若非如此,敵人又怎麼會惱羞成怒投放炸彈,然後匆匆離開?
他們也知道,再不跑就跑不掉了。
簡雙心裡對朱老夫人的事感到遺憾,但同時也很慶幸,因為朱老先生的回歸對朱老夫人來說是慢了一步,可對於她奶他們卻很及時。
不然敵人投放更多炸-彈,沒準就會波及住在另一邊的她奶,然後都沒有簡雙這個人了。
她心裡期望朱老夫人真的還活著,讓自己編織的美夢變成了真。
「朱老先生,您不能放棄。」簡雙看著他迷茫的表情,打下一注強心針,「你也說過跟您一個時代的人都已漸漸離去,如果你也放棄老夫人的話,就沒有人再記得她了,萬一她還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