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方才試馬的畫面。除去她的視角所看到的一切事物,她開始在腦海中補充身後燕澤意氣風發的狀態以及街上行人被馬驚擾的張皇神態。
夏日正午,繁華街市,連風都是肆意的,連人都是熱烈的。
孟之一直認為這個時代的社會是被狠狠拘束著的,她認為每一個人都被這個社會壓得喘不上來氣才是正常的,可是現在她不這麼認為了,雖然她的想法依然片面。
是因為燕澤嗎?
孟之不得不給出肯定的答案。
回過神時,孟之看著桌面墨跡未乾的一幅畫,雖然稱不上好看,但是依稀能辨出人事物以及她心中想刻畫出的東西。
下午安平侯夫人給孟之遞來拜帖,帖中還特意提到要叫上燕澤。
她知定是孫昭的主意並不想去,可是她鬼使神差地接下了。
孟之站起身給自己挑了一件鵝黃色的裙子,重新梳洗上妝,然後出了門。
西小院的人不多,此時這個時間下人們該躲懶的躲懶,該打牌的打牌,孟之這才意識到這麼長時間以來自己竟然對燕澤的生活習慣一無所知——桂香不在自己的身邊,她竟不知去哪裡找燕澤了,往日都是她一聲命令,想見的人都會出現在自己的臉前。
她邁著步子開始沿走廊尋找燕澤。
路過一間柴房,孟之聽到了屋中有人說話,當她聽到了一男一女兩個熟悉的聲音時,她了停下步子。
可在她停下腳步伏在門上聽的時候,屋內又沒了動靜,她借著門縫往裡面看。
燕澤背對著自己站在柴房中央,而桂香垂著腦袋站在燕澤的身前。
孟之記得自己沒有讓桂香替自己找燕澤,而且有什麼事情要兩人單獨關在幾近荒廢的柴房裡談?
孟之揉了揉眼,繼續看著兩人的一舉一動。兩人不知說了什麼,桂香羞赧地笑了起來,那神態簡直是孟之完全沒見過的模樣——一種桂香從不在女人面前流露出的情態。
孟之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要是往常,她恐怕就已經推門進去了,可是此時她只想離開這個地方。
她憑藉著肌肉記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門口見到了一個小廝,她便吩咐小廝去找燕澤過來。
她在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在等燕澤的這段時間,孟之看著窗外發呆,她知道自己不開心了,也知道自己因為什麼不開心。
她覺得自己這是母單久了的正常心理反應,合上窗從書桌前起身。
抬腳前她看了看桌上自己的處女作,將紙折了好幾折,壓在書的最下面了。
孟之叫了張穀雨到自己的房中。半天也沒跟張穀雨說正事,只是說等會讓他陪自己出去一趟。
至於什麼時候出去呢?
在聽到小廝跟燕澤的對話聲,孟之朝著張穀雨揮了揮手,抬腳出門。
小廝叫住了孟之把燕澤引到了孟之臉前,孟之只淡淡地點了點頭叫他下去了。小廝走後,孟之看了一眼燕澤,然後面無表情地說:「這裡沒你什麼事了,你也下去吧。」
燕澤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張穀雨:「好。」
燕澤竟然不問孟之找他來是做什麼事,而且又不問孟之為何又不需要自己了。
孟之氣鼓鼓地咬了咬後槽牙,然後帶著張穀雨走了。
殊不知此時燕澤跟孟之一樣,都暗自攥緊了拳頭。
燕澤的本能與他僅存的理智做了激烈的鬥爭,他不能再衝動了,要是再次使用法力就該被天上那幫吃乾飯的察覺到了。
而且現在還不是時候。
燕澤看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抬腳離開了。
到了侯府,孟之一同見了安氏以及孫昭。
在她的記憶里孫昭還是那個吊兒郎當的小太醫,可沒想到如今孩子都跟自己一般大了。
孫昭沒見著燕澤,倒是看到孟之身後又跟了一個陌生的男孩,心裡泛起嘀咕。
他知此時孟之跟燕澤都不想見自己,並且兩人一定認為自己是個怪叔叔,也不好多說什麼。孫昭清了一下喉嚨,然後極其不自然的把自己擺在長輩的位置上問候了幾聲後便閉上了嘴。
「念聽,聽說你喜歡看木偶戲,碰巧侯府今天下午請了個戲班過來演,你想看嗎?」安氏不知道孫昭心裡的彎彎繞繞,她就喜歡跟孟之說話。
孟之其實對木偶戲沒什麼興趣,可是想到她才到這安平侯府沒多久,這麼早走有些不太禮貌便應了下來。
京城裡的貴人品味眼光都是一樣的,這次侯府請的戲班也是木家班,演的幾齣戲都是孟之之前看過的。
安氏把孫嘉明也叫了出來一同看戲,就坐在孟之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