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只覺身如浮萍,被風雨擊打到令人窒息的黑水中去,無法脫身。
一路上,囚車穿過市井田園,她看到形形色色的人臉對著她看,有好奇的,有茫然的,更有氣憤感慨的。
好在無人對她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她只緊緊閉上眼睛,不敢抬頭。
越是擔憂害怕,時間越是飛快,囚車眨眼便到了禮部尚書府。
為首的太監見暮雪煙從囚車上下來,對著一旁的太監輕聲說道:「小恩子,你在這裡守著,無論人是死是活,都要和聖上回個話兒。」
小恩子點頭答應,隨即便和刑部中人壓著暮雪煙,跪倒在禮部尚書府門前。
此時的禮部尚書府一片慘澹,門前掛了白礬,弔唁之人來往不絕,小恩子同守門之人說了情況,守門之人進去稟報了。
刑部中人將暮雪煙的枷鎖卸下,她抱著雙臂在門前跪著,不敢多言,只是在心中飛快地想著對策。
只是不得要領。
不多時,門內傳來疾奔的腳步聲,是劉家大公子劉清源出來了。
他本來在外廂辦事,才一回府,便聽到妹妹去世的消息,正悲痛間,聽說聖上將那妖女送到府上來,年輕氣盛,如何壓得住,只衝上前來,一把抓住暮雪煙的發,向府門中拖去。
暮雪煙驚叫一聲,腳步散亂,被迫跟著劉清源的腳步進得門中去。
劉清源一邊流著淚,一邊將她押在正廳靈堂前,強按著她的頭,磕了三下。
「妹妹。」只聽他哽咽道:「為兄要為你報仇了。」
說完,他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咬牙向暮雪煙衝過來。
巨大的恐懼之下,暮雪煙不由自主向後躲開,急忙說道:「這位公子,我是被冤枉的!」
劉清源正盛怒間,哪裡容她說許多,早將她的脖子置於刀下,二話不說便要動手。
「清源。」一聲威嚴的聲音傳來,劉清源的手顫了顫。
劉啟勝從靈堂後走出來,雖面色悲戚,卻仍能自持。
「放了她。」劉清源被父親的話驚得面色發青。
「放了她?」劉清源似乎不敢相信:「她可是……」
劉啟勝看向劉清源,眼神一片冰冷瞭然:「聖上將她送上門來,是為了替榮王擋罪。」
「若是你二話不說便將她殺了,日後聖上提起此事來,怕是只會說,人都被你們親手殺死在禮部尚書府,竟然還不知足,還想要治皇子的罪?」
劉清源的手緩緩放開,可他還是不甘心,大聲說道:「可她罪孽深重,就這樣輕輕放過嗎?」
劉啟勝看了一眼驚恐難安的暮雪煙,冷笑道:「我們不動她,聖上也自會處置她。」
劉清源這才含恨鬆開了手,暮雪煙得了自由,第一時間跪拜道:「多謝劉大人不殺之恩。」
劉啟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才要回去,便被暮雪煙叫住了。
「劉大人。」她聲音雖有些顫抖,可還算清楚:「民女以性命擔保,從未做過蠱惑榮王殺人行兇之事!」
「榮王亦不是這樣的人,如今此等慘劇,定是有人從中作梗。」她見劉啟勝仍是神色冰冷,便繼續說道:「劉大人可能不會信,但日久天長,真相終有水落石出那一日!」
「好。」劉啟勝點頭道:「若是你真有這個本事,我也真想瞧瞧,眾目睽睽之下親自行兇之人如何翻案。」
眾目睽睽?親自行兇?暮雪煙有些茫然。
林長宴不會這樣蠢,一定是著了什麼
人的道兒了,莫不是中了迷藥?還是被什麼人操縱了心神。
正沉思間,胸前衣襟已經被劉清源揪起來。
「滾!」劉清源嫌惡地說道。
暮雪煙抖著雙腿走出府門,見太監小恩子仍在門口等著,其他人都已經不見了。
四目相對,兩人都有些怔忡。
小恩子沒料到她這麼快便出來了,料想怎麼著都要待上一陣子。
而她毫髮無損,只是亂了頭髮。
小恩子忽然覺得問題有些棘手——他只知道師父給他的交代是,人無論死活,都要給聖上帶個話兒,可卻忘了問,若是人沒死,要如何處置?
看出小恩子的窘迫,暮雪煙挪了細碎的步子走上前去,將頭上一支散亂的翠玉髮簪拔下來,塞進他手裡。
「公公。」她擠出一個笑容,輕聲說道:「辛苦公公跑這一趟,這點子心意,就當給公公一點子茶錢。」
小恩子忙向後一步,搖頭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