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這次沒有往日那樣懦弱,並沒有垂著頭任憑他罵,反而還慢吞吞反駁。
「若是老爺平時就對蜜雲姐妹倆,多一些關心,她也不至於和劉小娘生氣了,那麼傷心離府。」
同為女子,王氏身邊也有個像劉小娘一樣一點就炸的臭脾氣丈夫,她當然能理解蜜雲這樣的一個小姑娘,自幼戰戰兢兢的感覺。
脾性溫和的人,無法理解和明白,為何好端端的要發那麼多火,好生嚇人啊。
蜜老爺被頂撞了,有些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王氏。臉上的鬍子都跟著抖動了幾下。
王氏被他這樣看著,心里下意識咯噔一下,想起來了往日丈夫的威懾。
但轉瞬,在她心中響起的,是珠兒從前說過的話——那些哪怕當潑婦,老爺也要遮掩著的話。
誰願意當賢婦,若是賢婦只會被欺負泄憤的話,還不如當個有話直說的潑婦。
於是王氏嘴巴繼續動:「老爺心里只有兒子,不把自己的女兒當子嗣,也不真心關切他們。就是對過繼來的兒子,老爺也不好好教養,將來兒女都不成器,旁人只會笑話我們教養不佳。妾身倒是沒什麼,只是一介婦孺,就連你們蜜家的族譜都不上,就是後世有罵名,也擔不到妾身頭上。」
「但是老爺你就不一樣了,堂堂太史令,將來就是蜜家的老祖宗,卻沒能管好子嗣,以至於將來…」
話說到這裡,王氏就也不說了,但方才的那些言語,無異於是幾根尖銳的刺,深深扎入了蜜老爺的心。
後者就連發火都忘記了。
從當初把王氏娶進門來之後,蜜老爺就知道自己的這個大婦,是個性子溫和寬厚的,以夫為天,說好聽點事事以他為尊是沒有主見,難聽點就是懦弱,遇到什麼大事兒就會方寸大亂,得他這個大老爺們才能拿主意。
而今在他面前大半輩子都俯首帖耳的妻子,今日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竟然說出這些…這些大逆不道的話!
蜜老爺氣得心口一陣起伏,常年與同僚們小酌幾口養出來的肚子都跟著劇烈起伏,顯得有些盛怒之外的滑稽。
「你是在咒我?」他鐵青著臉質問。
他身為一家之主,如今竟然連個婦人,都能爬到他腦袋上作威作福說他了?
王氏的身體本能瑟縮,這是將近二十年裡養出來的習慣,但腦袋還在轉,嘗試過大膽直言後的嘴,很難再回到以前的悶葫蘆了。
「我怎麼敢咒老爺,夫妻一體,老爺沒了,妾身不就成了寡婦,如何能撐得起來這整個家業。蜜林如今尚年幼,沒了老爺當爹,我們這一家子孤兒寡母的怎麼活?」
蜜老爺氣到快爆炸了,眼睛都快從眼眶裡飛出來,臉紅脖子粗,手指指著王氏連連顫抖。
「你!你!」
若真說起來,王氏並沒有說什麼太直接的話來頂撞他,但就是莫名聽著讓人火大,蜜老爺畢竟是個文人,往日里發火也只是言辭粗鄙了一些,倒還不至於真的和個弱女子動手。
如此,他就陷入到了一個困局——拿這番伶牙俐齒的王氏沒辦法了。
「老爺這般看著我,可是妾身說錯話了?妾身也是一片好心,想讓老爺百年之後也有賢名。畢竟日日酒醉而歸,也是傷身子的,老爺長長久久的,妾身心里才踏實。」
王氏一臉柔弱無辜,甚至還有點兒哽咽。
蜜老爺氣死了啊,偏偏還有火發不出來。
他從來不知道王氏講話還有這麼氣人的一面。
仿佛綿里藏針,聽著字字句句為你好,但就是氣人啊。
許是今日的確酒喝多了,蜜老爺感覺自己笨嘴拙舌,說不出話,意識到自己處在了下風,他猛地一甩袖子,剛剛準備脫下的外衫都顧不上穿好了,逕自往門外走去。
蜜老爺的隨身小廝在外頭候著,詫異道。
「老爺,您去哪兒?」
這都是就寢的時辰了,怎麼還這副急匆匆的模樣往外走。
蜜老爺腳步一頓,沒好氣道:「去偏院。」
偏院就是劉小娘的院子了。
自從上次呵斥了劉小娘之後,蜜老爺已經好幾日沒有去那兒過夜了。今日也是被氣急了,才會想到另外一個姨娘。
畢竟整個蜜府,有名分的就王氏和劉小娘兩個生下了子嗣的人,其他被寵幸過的女子幾乎都是沒名分的通房丫鬟。=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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