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靠著對蜜珠的恨意,還有將來想讓對方追悔莫及的期待,曲立封咬碎牙去做從前不願做的事,還接起了替人寫字的活兒。
昔日韓信都能受胯下之辱,他不過是替人寫幾個字罷了,又有何難。
只是這個活計畢竟是這輩子頭一次做,能撐下來,全都是靠著對蜜珠的一腔恨意。
而今見到了蜜珠,曲立封一時間沒收住,竟跟了上來。
其實事到如今,他依然弄不清楚,為何蜜珠對他往日的那些小女兒情意,就那麼突兀的沒了。
小柳兒哪裡能讓曲立封見到自家小姐,見對方呆呆愣愣,眼睛一直直勾勾看著轎子,心中一狠,跺跺腳對家丁道。
「這不知道哪裡撞上來的登徒子,還不知道拿下嗎!」
家丁們愣了愣,隨即對視了一眼,放下轎子,伸臂去拿曲立封。
然而曲立封卻兀自躲閃,扯著嗓子道。
「珠兒!你出來我只問你一句話!你竟連見我都不敢嗎!」
這毒婦做了如此狠心的事,連一面都不讓他見,難道是怕他會害她的婚事?
一時間,曲立封察覺自己這段日子以來,像個戲台上的傻子一般,心中將人百般記掛,人家卻已經轉過頭將自己完全忘了。
外頭的動靜鬧大了,蜜珠又不是聾子,在轎子裡自然是聽到了聲音。
家丁將轎子放下來的時候,她頓了頓,緩緩掀開了帘子,心中並不如何起波瀾。
再見曲立封,雖然意外,卻並不如何慌亂。
她從轎子裡探身出來,面容素淨並未上什麼脂粉,但紅唇不點而朱,眼波也瀲灩動人,這讓路邊原本就存了看熱鬧心思的行人,一瞬間心神皆被震動。
世上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甚至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覺得今日出門沒看黃曆,但運氣定然是極好的,否則就不會有好運瞧見這麼出水芙蓉的傾城佳人了。
如此也能理解,為何這穿著青衫的書生,會忽然不顧禮儀,在當街這般追著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這在天子腳下,還是少有的事兒呢。
原來是人家姑娘生的太過於花容月貌了啊,這也就能理解了。
畢竟那些話本中,多的是書生對傾城佳人一見鍾情,甚至到渾渾噩噩犯花痴的程度。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這是雅士。
但凡事兒扯到讀書人頭上,無論什麼言行舉止,總能圓上來幾分,不至於像個紈絝一樣稍微做點什麼,就讓人心中鄙夷。
眾人看清了蜜珠的面容後,全都樂呵呵瞧著曲立封,認定了這是一樁風流雅士。
「不知曲公子攔我所為何事?」
蜜珠注意到了四周行人的目光,卻只當看不見,只面容平靜地看向曲立封。
再見故人,她心中幾乎已經不起任何波瀾了。
然而她能平靜,曲立封那邊卻如遭雷擊,面對蜜珠毫無起伏的模樣,一時心頭血氣上涌,掙開了家丁的束縛,低喝道。
「我只問你一句,我們自小青梅竹馬長大,緣何你如今對我這般心狠?」
這事兒怎麼想心裡都想不明白。
往常曲立封自覺自個兒對蜜珠也沒有不好,他只是囊中羞澀,才沒有送東西,但卻沒少給承諾啊。
男兒的承諾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麼。
蜜珠憑什麼對他始亂終棄,半道上將他扔掉?
而且還是用這麼不體面的方式,讓家丁把他綁起來關到柴房,幾乎是把他的面子踩在了腳底下,在折辱他!
問著這些時,曲立封本還只是做出面上的悲痛,但說著說著就動了真感情,看蜜珠的眼神也頓時充滿控訴。
蜜珠輕輕蹙眉。
「我聽不懂曲公子的話。」
她倒是不明白,這輩子曲立封對她這種理所當然的認定從何而來。
難道只許他上輩子位極人臣,榨乾了她所有的嫁妝與名節後,將自己棄若敝屣當成下堂婦關起來,卻不許自己這輩子提前看清對方的嘴臉,不跳這個火坑麼?
若去較真,曲立封算是毀了她前世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