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悽厲痛苦的哀嚎傳來,在山洞內迴響,仿佛被孟紈放火燃盡的並非死人的殘肢斷臂,而是數十名活人鮮活的身體。
「這些是……失蹤之人。」孟紈抬袖揮散濃烈黑煙,視線落在焚燒後的灰燼上。
紅衣少年眉宇間笑意盈盈,「道長,你瞧瞧,都是因為你呀,他們才會落得這般悽慘的下場。」
孟紈不由的一蹙眉,雖說「趙如星」幻化成與他有七八分相似的人形時,孟紈便知此事蹊蹺,可能與他牽連頗深,但此刻聽聞紅衣少年如是說,內心仍是頗受震撼。
他在這世上醒來不過寥寥數日,如何能有如此成就——淪為致使旁人命喪黃泉的罪魁禍首,背後定有更大的陰謀。
「真是可笑至極。」見紅衣少年不再言語,白綺出言奚落。
紅衣少年冷笑著看向她,「小白蛇,我對你並無惡意,你有今日的遭遇,只能怪你選錯人了。」
話音一落,忽聞幾聲禽類悽厲嘶鳴,紅衣少年蜷縮在地上,濃烈的黑煙瀰漫開來,兩隻外形酷似野鴨的鳥兒合併在一處,雙翅撲騰,正伸長脖頸長嘯。
第8章 今生8旁人的影子
原本身量嬌小的兩隻鳥兒頃刻間放大數倍,體型接近成人。鳥兒各生有一目一翅,此刻合併為一體,猛將朝孟紈襲來,直撞得他往後摔去。
「孟道長。」情急之下,小白蛇傾身上前,化作一條巨蟒,飛雲閃電而去。巨蟒通體瑩白,身形足有成人合抱粗,在燭火照映下泛著盈潤光輝。
巨蟒吐-出信子,護在孟紈身前,蛇尾緊緊縛住合體的兩隻鳥,張嘴便欲將鳥首吞咬入腹。
「且慢。」孟紈一隻手輕撫在腰間,堪堪站穩身形,出言止住巨蟒,「白綺,留他一命,我有事詢問。」
白綺氣急,不長眼的蠢鳥竟然出手傷及她護著的孟道長。
她昔日在赤水海底得不明來歷的聲音驚醒,恍恍惚惚地被孟紈身上一股難以抗拒的引力吸引,遂留在孟紈身邊,至今也未弄清個中緣由。故而,真相未明之前,萬萬不可叫旁人傷及孟道長性命。
孟道長有事要問,白綺旋即收回信子,仰首朝孟紈看來,見他安撫似的略一頷首,白綺勉力壓下心中慍怒,只用蛇尾緊緊縛住合體的兩隻鳥。
孟紈的視線落在巨蟒靈活的尾巴上,莫名想起前日深沉夜色下,身心所遭受的凌辱,忽覺吼間乾澀,大腦有一瞬間空白,只切身體會過一次的驚惶與不安剎那間復又襲遍全身。
「孟道長?」見他怔在原地,再無動作,白綺疑惑地出聲,猛將孟紈飄遠的思緒喚回。
孟紈斂眉,緩步行至白綺面前,眸光看向被蛇尾縛住身形的兩隻鳥,「蠻蠻。」
「蠻蠻?」白綺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孟紈所言乃紅衣少年的真身。
孟紈解釋道:「蠻蠻,又稱『比翼鳥』。其狀如鳧,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飛。」①
兩隻蠻蠻被白綺制住不得動彈,掙扎著張開鳥喙,「真是難得,孟道長對我們飛禽一族也了解頗深。」
聽出他語氣中陰陽怪氣,白綺猛將縛住蠻蠻身形的蛇尾收緊。蠻蠻口中鮮血淋漓,痛傷骨髓,應是疼痛難耐,一迭聲直叫:「饒命。」
白綺稍微減小力道,「還不住口。」
蠻蠻緩過勁來,喘著粗氣,道:「世人只知『比翼雙飛』,將之比作。愛情最為美好時的狀態,誰又體會過真正的『比翼雙飛』是什麼樣子?」
比翼雙飛……
閒暇時,白綺曾聽念卿讀過人間的話本子,對世間男歡。女愛略有耳聞。她涉世尚淺,不諳世體,此刻聞言難免心生好奇,遂問道:「真正的『比翼雙飛』,應是什麼樣?」
「我們蠻蠻一族,無法獨自飛行,需雌雄合體比翼而飛。倘或巧遇機緣,認主後可依照主人的喜好幻化人形,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按照主人心中所思所念所幻化而成……」
蠻蠻嘶啞的嗓音逐漸轉為悲鳴,像是並不甘心只是隨主人心意變幻人形。
「你心裡有怨言?」白綺只得一知半解,尚不能夠切身體會蠻蠻心中怨憤,「既得主人垂憐,迎合其喜好,也算得兩全其美呀。」
聞言,蠻蠻怒喝一聲,仿佛被白綺戳中心底最不堪回憶的痛楚,「什麼兩全其美?不過是旁人的影子,被主人當作旁人的替身罷了。」
影子?替身?
白綺聞所未聞,霎時如墮雲霧中。
「你的意思是,你們幻化的人形實則是旁人的替代品,你的主人所愛另有其人。」孟紈抓住重點,一針見血。
蠻蠻突然笑出聲來,聲音如泣如訴,他咬牙切齒,「孟道長,你可真是……半分情面也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