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一部分是小小年紀被雙親賣掉的僕婦,在家裡本就爹不疼娘不愛,確信若是回家,一準兒連如今身上簇新暖和的衣物鞋襪都留不下,還得被押著回來借銀錢。
既然如此,她們為什麼要放著好好兒的人不當,偏要去犯賤當牛做馬?於是,不需當差時便揣上自家公子賞的銀錢,結伴到城裡逛逛,買些心儀的或是必備之物。
同樣的幾日間,顧月霖沒出過書房院,對這些都有耳聞,也都理解。
不配做父母的人比比皆是,那種人種了什麼因,終究要品嘗相應的果。
他與其關心那些人的生死,遠不如幫家大業大的沈家、李進之、君若思慮得更縝密周全一些,因而時不時派人送信到這三家。
與魏家也不陌生了,與之相關的無辜之輩怕是更多,但魏琳琅消息靈通,必然會效法三家行事,倒不必著意知會。
蔣氏和魏琳伊在內宅怎麼過的,顧月霖毫不關情,也懶得聽,只讓堯媽媽掂量著辦。
但那母女兩個引發的焦躁不容忽視。
偶爾,顧月霖會臨窗而立,一面喝酒,一面望著窗外蕭瑟景致。
生平未有的孤寂,深入骨髓。
幸而會時不時地想到父親。
已經消亡的男子,哪怕只是存著懲戒蔣氏的心思,都護佑了他十年。
那份人世最初得到的溫暖,他當畢生銘記,不辜負。
縱然如此,仍是煩躁寂寥時多。蔣氏和魏琳伊,終究是除掉不可惜又沒必要,但留在眼前屬實堵心。
時光無痕而逝,到了十一月初三。
巳時左右,有兩人聯袂登門,是顧月霖從不曾想過會結伴做客的人:李進之和君若。
聽完阿貴的通稟,顧月霖便笑著起身,大步流星地迎出去。
他怎麼就忘了,這倆人都有壞的一面?繞著彎兒地請教他們一番,保不齊就能得到讓蔣氏、魏琳伊收心消停的法子。
第36章 出自真心地想給予陪伴、相助。
李進之和君若神色如常,都和顧月霖一樣,一襲玄色粗布深衣。
在書房落座後,顧月霖視線在兩人面上逡巡著,「你們怎麼一道來了?」
李進之抬手示意君若說。
君若神色無辜,娓娓道:「三日前,李公子慫恿著我爹到江南避一陣,還嚇唬我們,說保不齊有官員商賈攀咬君家。我爹一向是銀子越多膽子越小,立馬卷包袱走人,還要帶上我。
「我膩煩我娘和妾室整日掐架的情形,死活不肯離開京城。
「結果,樂子來了,我爹居然把我託付給李公子,請這人確保我在他回來之前毫髮無傷也不傷別人。」
顧月霖哈哈地笑,瞥著李進之,「你真行,跟君東家成了忘年交?」
李進之笑笑的,「君氏少東家動輒氣得我吐血,我不跟她爹攀交情,不出兩年一準兒見閻王。」
君若牽了牽唇,「能讓月霖哥哥一笑,我也認了。」
「令尊怎麼還特地交待你不傷別人的事兒?」顧月霖瞧著她,「你又盯上誰了?」
君若低頭喝茶,不說話。
李進之接話道:「這丫頭的母親、舅舅張羅著給她定了親,她老大不樂意,還嘴欠,放話要把那男的宰了。」
顧月霖釋然,又笑。倒是聽出來了,這對兒克星關係緩和了不少。
君若悻悻的,「那是個衣冠禽獸,偏生我爹架不住人睜著眼睛說瞎話。」
「是不怎麼樣。」李進之承認,又道,「可我不是把人也攆出京城了?」
君若斜睨他一眼,「衣冠禽獸就該弄死,你把人嚇跑有什麼用?」
李進之也睨著她,「我倒是想捎帶著幫你讓他退親,但你不答應,我有什麼法子?」
「該死的人,跟我退了親不還得禍害別家的小姑娘?既然是這樣,不如死之前膈應著我,橫豎我又沒打算嫁人。」
「……說的居然挺有道理。」李進之說。
君若歪了歪頭,望向顧月霖,現出活潑潑的笑,「哥,我能不能在你這兒住一陣?」
李進之先著急了,「噯,這事兒你怎麼能湊熱鬧?」
顧月霖聽出話音兒,不由失笑,「莫不是你們倆都想搬進來住?」
「我先起的這心思。」
李進之和君若異口同聲。
顧月霖揚了揚眉,顯得愈發鬆散,「行啊,願意來就來,只是,少帶人手,別計較飯菜不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