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笑眉笑眼的,「首輔大人誇我了呢,回頭就跟三個哥哥顯擺去。」
魏閣老逸出舒朗的笑,覺著這孩子跟長女有的一比,實在招人喜歡。
君一航冷眼瞧著,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不用問,首輔與女兒早已相識,相處時一如情分親厚的長輩和晚輩。
他要是早知道這一節,早把曹氏休棄給女兒一個交待了。
悔之晚矣。
分產業的事,以前早就劃分清楚了,不需再核實帳目,由此,當日便無波瀾地辦妥諸事。
父女兩個作別時,君一航心裡很不好受,低聲道:「以前,是爹爹對不住你,把沒用的東西看得太重了。往後要好好兒的,沈小侯我沒見過,便不提了,顧公子、李公子真是打心底心疼你,你可千萬別跟他們耍性子。」
「我記下了。」君若和聲道,「日後遇到棘手的事,還是可以找我,畢竟我們不是仇人。」語畢,把君夫人的口供和自請下堂的文書交給他。
「爹爹謝謝你。」君一航語聲有些哽咽。他付出的的確不多,眼前人卻是他最看重的孩子,一朝各走各路,心裡真是空了一塊。
君若請他上座,畢恭畢敬地跪倒,磕了三個頭,「您珍重。」隨即起身,翩然離開。
君一航落了幾滴淚。
翌日,君夫人和曹祿送到他的住處,他當即帶上二人回江南。誰也說不準時疫什麼時候過去,還是遠遠地避開為妙。
最要緊的是,他給族人交代、休妻的事,都要到那邊才能料理。
是的,要休妻。
到了這地步,他要是還留著曹氏,真就是瞎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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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如海相關的記錄,顧月霖熟記於心,有事沒事就琢磨。
最終,他決定見一見那位老者。
等到郭如海不需當值,回宮外住處的日子,他尋機潛入那所宅邸。
這是不能被外人探知的事。
郭如海六十多歲,身量不高,微微有些發福,面容很和善。
他回家的日子,向來是直奔書房,處理庶務,了解一下宮外同行的動向。
這日,他心緒有些煩亂。準確地說,從沈星予手裡見到那枚玉墜起,他就很不安。
夜已深沉,整所宅院陷入沉睡。
郭如海坐在燈下,漫不經心地翻著手裡的書冊。忽然,他聽到有人輕咳一聲,下意識*地望向門口。
著玄色深衣的少年郎從容自若地進門來,容顏似經過妙手雕篆的白玉,氣質如清風皓月。
這樣出色的少年,郭如海在很多年前見過一位,沒想到過了多年,又有了這等運氣。
「冒昧前來,得罪了。」顧月霖拱手行禮。
郭如海又仔細地打量一陣,抬手請他落座,「我這兒幾乎沒有門檻可言,公子大可堂堂正正進門來,不知為何多此一舉?」
「我要說是為您著想,您肯定不信。」顧月霖出示玉墜給他看,「關於這物件兒,我有話要對您說。」
「你是沈小侯爺的朋友?」
「正是,晚輩顧月霖,此物是生母留給我的。」顧月霖目光誠摯,「要說的話著實不少,卻不知您是否得空。」
郭如海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又道:「容我吩咐僕人兩句。」
「您請。」
郭如海起身到了門邊,揚聲喚來一名在外面值夜的僕人,「到院門口守著,有事無事都不要來擾我。」
僕人領命而去。
顧月霖見狀,心裡更踏實了。
郭如海轉回來,喝了口茶,道:「公子想說什麼都可以,老朽很願意聆聽。」
顧月霖此行的目的,不過是開誠布公,將身世相關一切、近來遭遇如實相告。
郭如海也如長寧一般,有人情債要還,這是一定的。但顧月霖不相信,他會心甘情願被人利用,甚至助紂為虐。
對這種人,打動的方式便是什麼方式都不用,坦誠相待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