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這杯茶就睡。」
顧月霖真的累了,從心底、骨頭縫裡透著疲憊。忙完手頭的事,沐浴更衣後躺在床上,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入睡前,他又一次希望生母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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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夜靜更深時。
清河郡主坐得實在是累了,脊背發僵,況且窗戶也沒關,夜風來來回回,久了便有些冷。
她想問問那男子到底想做什麼,卻不敢出聲。
隨從進門來,並不說話,只是躬身等待。
程放打個手勢。
隨從一陣風似的出門去。
清河郡主預感不妙,側耳聆聽。但以她的耳力,什麼都沒聽到,反倒令她更緊張。
過了許久,院中仍是靜悄悄的,她卻驟然變了臉色。
因為,她聞到了血腥氣,而且越來越濃。
「你……」出生時她才意識到,自己聲音顫巍巍的,「你到底要做什麼?」
程放望著窗外,「你說呢?」
「那麼……你要把我怎麼樣?」
「我把你怎樣?」程放語帶清淺笑意,「你怎樣待我,我便怎樣待你,本該是最好的方式。只是,我嫌髒,不想髒了眼和手。」
清河郡主的心一點點沉到了谷底。
「是以,只好照我的方式來。」程放喚手下取來筆墨紙硯,親手為她磨墨、鋪開紙張,再將筆送到她手裡,「片刻後,這裡便是一座死宅。自你我結緣到我三年前離開,期間的樁樁件件,全部照實寫下來。」
清河郡主縱然萬般畏懼,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要她這樣做,又是所為何來?
「寫錯一事,我就取你身上一樣東西,從腳趾開始。」程放說。
第78章 過往(下)
隨從放下出鞘的匕首、止血的藥粉、包紮的布棉,站在一旁,等待程放吩咐。
清河郡主僅存的希望,不過是出現奇蹟:皇帝或是長寧長公主臨時起意,派人過來傳話,從而發現端倪,或可救她一命。除了這兩個人,她想不出,還有誰壓製得住周身戾氣的程放。
然而奇蹟哪裡是想要就能發生的?為免落得個缺胳膊少腿甚至缺了鼻子耳朵的悲慘下場,當下她只能認命,執筆在手,整理紛雜的回憶。
一字一句地書寫期間,她與程放這些年的過往呈現在紙上,重現在眼前。
比起長寧、程放這等一身絕學的,清河郡主雖然也是自幼習武,但因資質有限,身手也便尋常。
可她生於王府,由雙親兄長千嬌百寵著長大,更是在下人的阿諛奉承中度日,漸漸成了目中無人張狂自大的性子,沒來由地認定自己是最美的女子,若與人交手也不會遜色於誰。
過了及笄之年,婚事提上日程,清河郡主誰都瞧不上,對父親說要自己覓得如意郎君。梁王管不了她,也只好隨她去。
一度,她遊走於各地,與各色人等打交道,不期然地遇到了程放。
在當時,能與程放的俊美比肩的,她只見過一個首輔蔣昭,但是蔣昭年歲大她一截,如同長輩。
再命心腹打聽程放其人,知曉其人亦正亦邪,天賦異稟,她便動了下嫁的心思。
她堅信,最好的東西都該屬於她,最好的男子就該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而她料想不到的是,程放極難掌控,而且根本不將皇室宗親放在眼裡。第三次相見時,程放都不記得她是誰,分明是沒正眼看過她。
對於那時的清河郡主來說,這是生平未遇的挫敗,卻也成了生平未遇的挑戰。
她發誓,要將這男子收服,就算不計代價,不擇手段。
程放亦正亦邪的好處在於,正邪兩道都對他很是尊重,行事儘量繞開他,壞處在於都很忌憚他,不少人只恨不得他暴斃而亡。
由此,清河郡主的心腹想打探他的動向、過從甚密之人並不難,只要打著梁王府的招牌壓一壓,再用銀錢收買,便有人知無不言。
於是,她知曉了他要籌建幫派,更知曉了他傾心之人是林珂。
清河郡主想將林珂殺之而後快。第一次,因著無知者無畏,親自帶隊突襲林珂,結果是狼狽不堪地逃命。
那次之後她後知後覺,曉得林珂簡直就是翻版的程放,只不過林珂性子清冷,不惹事也不管閒事,雖年紀輕輕,在江湖中的地位卻不低,且遠比程放更受尊重。
明白了自己那點兒工夫形同三腳貓,清河郡主惱羞成怒,畢生目標又多了一個:除掉林珂。
可就在這時候,令她瀕臨崩潰的消息傳來,程放與林珂結為連理。
長寧那個已經在沙場名動天下的東西,雖沒親自到場,卻送去了一份厚禮。
仿若一記又一記無形的鈍重的耳光,連番打在清河郡主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