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兒,買家出了銀子,賣家收了銀子,契紙上寫得明明白白,一邊要了人不肯還你,另一邊收了錢再吐不出來,怎麼,就你我二人,還想闖入人家家裡把人搶回去?人家是出了錢的,不是白要了人。」
「可是,」黃振皺著眉頭,有些猶豫,「朝廷三申五令不許民間行典妻之事,難道就真的管不了了嗎?」
「你也說了朝廷『三令五申』,我問你,是只有我們慶虞縣一處有這典妻之事嗎?」洪元亮用力拔出了陷入泥中的右腳,看著身旁的黃振,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之意。
黃振想了想,搖了搖頭,他雖說是剛進縣衙不久,但也不止一次聽說過典妻賣女之事,有他們慶虞縣地界的,也有鄰縣的。
「這不就對了,這種事兒又不是獨咱們縣有,那是各地哪哪都有,就因為屢禁不止,朝廷才會『三令五申』,可是,你說說,能管得了嗎?人家兩家都沒意見,你個外人能有啥意見,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就是一筆理不清的糊塗帳,就算是鬧到官府縣衙,上了公堂,也捯飭不清。」洪元亮繼續說道。
兩人繼續不遠不近地跟在裴祜身後走著。
「可是,這次是娘家人來鬧的,想為那女子討公道,不是夫家,那是不是就不同了,那人是縣太爺恩師的孫女婿,縣太爺不是說了讓我們和劉家好好商量,用他帶來的一百八十兩把人帶回娘家。」黃振想到了這次要辦的差事和往常的不同之處。
洪元亮撇了撇嘴,「說你傻你還真是傻,」他嘆了一口氣,「你沒聽說過盧姑娘和縣太爺侄子的事嗎?」
「是京城在刑部任職的張莊敬張大人?張大人和盧姑娘有什麼事?」黃振知曉這位張大人,可以說是如雷貫耳,縣太爺常常把他這位侄兒掛在嘴邊,至於張大人和這位盧姑娘的事,他還真不知曉。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張大人和盧姑娘年齡相仿,只比盧姑娘大四五歲,兩個人又是自小相識,相互之間知根知底的,之前他倆都沒婚配,咱們縣太爺就想給他們兩個做大媒,當即就寫信給張大人和他母親,他們母子也同意了,誰知,又收到了盧舉人的回信,說是她的孫女已經有了心上人,給婉拒了,你說說這。那時候你不在場,縣太爺一知道盧姑娘要嫁給一個泥腿子,拒絕了他的侄兒,當時就不高興了,臉色可不好看。咱倆跑這一趟,這就是縣太爺因著盧舉人的面子,不好拒絕罷了。」
黃振想了想,確實,難怪縣太爺不高興,換做是他,他也不高興,要是什麼達官顯貴也就算了,偏偏盧姑娘看上的是一個一窮二白的鄉下小子,這被拒絕了,誰臉上能掛得住?
只是,這樣一來,還有誰能救那女子呢?
算了,這不是他一個小小衙役能決定和左右的。
「兩位差爺,再堅持一下,我們趁著現在還有些光亮,再趕一段路。」裴祜見兩人落了自己一截路,停在原地等他們跟上。
本來這一路上,他們夜晚還能借著月光趕路,可因為這連日的暴雨,天本就黑得早,到了晚上根本看不到路,已經晚了些時日,他實在擔心盧月照,不知她那邊情形如何,只有親眼看到她,他才能放心,更別說,還有周媛等著他帶人去救。
眼看著距離裴祜越來越近,洪元亮和黃振也都噤了聲。
「那我們一會兒到了劉家該怎麼辦?」黃振壓低了聲音,忍不住問道,他實在是不知道這差事該怎麼辦了。
「到時候見機行事。」洪元亮小聲回了他一句。
三人趁著天邊最後的一絲光線,繼續向著劉村的方向行進。
這場雨足足下了三日有餘,終於在第四日的晨曦來臨之際變小,裴祜一行三人馬不停蹄,終於趕到了劉村,在劉封宅第前停下。
劉宅大門依舊緊閉,裴祜環顧四周,尋找著盧月照的身影,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東邊的一個模糊身影之上,那身影正向這邊奔來。
蓑衣寬大,並不合身,她跑得踉踉蹌蹌,只露出了一張俏麗面容。
兩人幾乎是同時認出了對方,裴祜在雨幕中,向著盧月照狂奔而去。
裴祜上前,緊緊地將盧月照擁入懷中。
「梨兒,我來了。」
盧月照沒有說話,只是環著他的腰身。
兩人只抱了一瞬,很快分開,裴祜牽起盧月照的手,兩人一同向著劉宅走去。
「知縣大人讓我帶著兩個衙役來,爺爺和馬大娘一共湊了一百八十兩,也不知,接下來的事好不好辦。」裴祜說著。
「我們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若是再不行,就只能請爺爺去見張知縣,讓張大人親自出面了,只是......」盧月照停頓。
裴祜知曉盧月照的猶豫,什麼樣的關係和緣由,才能讓張知縣親自出面呢?
「媛媛跟著劉封去了山上莊子,直到昨晚我離開時他們還沒歸來。」盧月照皺著眉頭,心下依舊擔憂,她總是要見到周媛,才能知曉究竟如何,她一直在回想那日管家的話,但她一直堅定地認為,這樣所謂的「富貴」,周媛不會要。
一件穿紅掛綠的玩偶,也只是玩偶,算不得人,也沒人把它當做人看。
被當做物件一樣買來賣去,周媛焉能不恨。盧月照能做的就是儘快將她救出,帶著她回家,和馬大娘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