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媛。」
就在她的手觸摸到門框的那一刻,孫氏叫住了她。
周媛停在原地。
「忘了這一切,好好活著吧……」孫氏開口。
周媛猛地轉身,望向孫氏。
孫氏依舊坐在圈椅之上,一副虛弱之狀,屋內僅有的一盞白燭已經燃燒大半,白色的蠟油堆疊在了烏色桌面之上,像是在給死去的劉封戴孝一般。
「謝謝。」周媛的嘴角扯出了一個細微的弧度。
隨後,她打開房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此處。
周媛,是我該謝謝你啊。
白燭被放置在桌面,昏黃的燭火搖晃不已,孫氏一半的臉被照亮,另一半依舊隱匿在黑暗之中。
明暗交疊,哀痛的眼淚與那略帶詭異的笑容,同時出現在了一張臉上。
紅兒將帘子放下,很快,誰都看不到屋內的情景。
盧月照和裴祜在偏堂外等著周媛。
夜色如漆,一抹藍紫色身影出現,猛然看去,有那麼一瞬,像極了鬼火。
「媛媛——」盧月照認出了周媛,快步跑向了她。
看著周媛無事,盧月照開口說道:「媛媛,方才管家來尋我,問我要回了那八十兩銀子,說是會將契約單子給你,你……」
「我拿到了,」周媛出聲打斷,「那張單子,就在我懷裡。」
盧月照鬆了一口氣,「好,我們走,回家去。」
周媛的手被牽起,盧月照帶著她向前走,向著劉家大門的方向。
「老爺——」
一聲悽厲的喊叫聲猝然劃破夜空,靈堂內旁的抽泣聲也隨之停下,都看向了聲音的來處。
「老爺,你就這樣扔下我和女兒們一個人走了嗎?你讓我今後怎麼活?」
「老爺,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和我說說
話好不好?」
「你我三十年的夫妻,說好的要共白頭,你怎麼能拋下我一個人在這世間苦苦熬著呢?」
「老爺,我的好老爺啊……」
孫氏的哭喊幾乎傳到了靈堂周圍每一個人的耳中。
「真傷痛啊!」
劉家周圍的鄰居站在靈堂門外,將孫氏的悲痛盡收眼底。
「可不是,他們夫妻倆感情好,是咱們這裡出了名的恩愛和美,劉老爺出了這樣的意外,孫夫人肯定傷心死了,聽說還病了。」
「是啊,剛才孫夫人經過,我看她眼下一大塊烏青,又要守靈哭喪,又要操持著這麼大的家業,真是不容易啊。」
「誰說不是,今後這麼大的宅院家業,只剩劉家母女支撐了,可憐劉老爺連個兒子都沒有,到他這裡生生斷了香火。」
「是啊,對了。」其中一個年輕男子忽然放低了聲量,指著經過他們身旁的周媛,「我聽說,那個穿著藍紫衫子的小婦人就是劉老爺從別處典來的,就為了生兒子的,結果,你說說這……」
周圍的人聞聲看向了周媛,夜色下,眾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我還聽說,這小婦人叫什麼……什麼媛?好像是從東邊來的……」
議論的聲音很快被甩在了三人身後,周媛幾乎是衝出了劉家大門的門檻,她小跑下了高高的台階,在門前空地站定。
一場醞積多日的大雨將之前的悶熱陰雲沖淡太多,此刻呼吸入肺腑,清涼順氣了太多。
周媛閉上雙眼,她終於有了片刻寧靜。
裴祜牽來盧家的馬,以及從趙惠萍處借來的那頭毛驢,「梨兒,我們……」
「等我問問媛媛。」盧月照隨後來到了周媛身邊,輕聲開口問道,「媛媛,現在我們有一頭馬和一頭驢,你我一起騎馬,我們趕路回家好不好?」
周媛點頭。
三人兩騎,向著東邊的方向緩緩前進,天邊掛著半輪殘月,好在月光皎潔,足以看清回時的路。
在一處交叉路口,裴祜率先停下,他望著不遠處的昏黃光亮,又轉過身去看身後的盧月照,「這裡是通往望獨村和東莊村的交界處,前面有腳店,我付些銀錢,讓人天亮後將毛驢送回望獨村趙大娘家裡。」
「好,到了此處,再想法子回村就快了,總能碰到順路的捎上我們一程。」盧月照回道。
「梨兒。」一直沉默的周媛忽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