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王妃當時臉就黑了,郭氏至今記得周圍官眷鬨笑她的樣子。
恪王乃孝章帝異母弟,當時太子裴祜「身死」,太子庶兄孝懷帝奉詔即位,可是滿朝文武有幾個服這位撿了大便宜的新帝,是恪王這個皇叔第一時間站出來支持他,孝懷帝這才順利即位。
後來孝懷帝即位不到一年崩逝,也是恪王為首迎剛剛一歲的懷帝唯一子嗣繼承大統,加之太皇太后徐氏垂簾聽政,這才暫時穩住了朝局,直至裴祜歸來,攝政監國,恪王也不再涉足朝政,而是賞花弄草,醉心田野。
郭氏參加的那場雅宴,朝中但凡有些頭臉的官眷都去了,座位圍成了一圈,又把每個人的名字按諧音或者
同義字編成了詩,她又不像吳仲彥一樣成天白日忙完了,晚上還要點著燈惡補讀書,還問都不問把她的院子按著他的心意搞成這股文縐縐的樣子......結果害得吳仲彥這個做夫君的幾乎成了整個的笑柄。
其實,成了笑柄倒不是吳仲彥最為在意的,恪王妃當時也只是一笑而過,好似不甚在意,後來也沒說什麼。在場的其他官眷嘲笑他這個上不得台面的夫人也就罷了,他害怕的是御史筆下的「僭越之罪」,若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這樣的罪名若是真追究起來,他這個小小的從五品官位不但說擼就擼了,甚至還要賠上整個吳府的性命。
於是,自那場雅宴之後吳仲彥就把他的妻子關在了院子裡,明令禁止她私自外出,直到把這些個場合能用上的字都認識會寫了為止,甚至放言,如果學不會,就算是直接休妻,也決不能讓她害了整個吳家。
休妻,他還想休妻!
也是,吳仲彥那個白眼狼早就看自己不順眼了,這下可算讓他找到了由頭,休了她,然後扶正汪氏那個小賤人嗎?
哼,休想!
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吳仲彥就死了這條心吧!
郭氏在心裡默默啐了一口。
「來吧,盧娘子,開始吧!」郭氏說道。
此次教授郭氏與盧月照自小在東莊村接觸的不同,在實用性上會更為顯著,就是能夠要郭氏能夠在宴會這樣的應酬場合不至於出醜。吳仲彥知曉妻子不是讀書這塊料,也不要求短時間內她能夠真的被教成女諸生,那也不可能,也沒人能夠做得到,他只希望妻子不要再在類似場合犯錯。
不出錯,就足夠了。
於是,針對郭氏的特殊情況,盧月照打算從稱謂、禮儀、宴飲、賞玩四個方面,將可能在宴會上使用到的文字言語盡數教給郭氏。只不過,在此之前要將底子打好,盧月照問過郭氏,她是真的一個字也不會寫。
往日吳仲彥其實很少帶著她出席外頭的場合,只有實在推脫不了時才會無奈帶上她,郭氏也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少說話就絕對不會多說半句,這兩年來也沒出過什麼大岔子,誰能想到恪王妃的雅宴如此巧思,郭氏一下子出了大醜。
可是隨著吳仲彥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加之又是戶部清吏司郎中這個官位不高但卻緊要的職位,今後的宴會應酬想必會越來越多,若是郭氏還是上不得台面,吳仲彥可能真的會換一個能上的了台面的妻子。
可識字讀書這事的的確確要慢慢來,郭氏沒有底子,盧月照的想法再好,也只能先從教她習寫漢字的五個筆畫開始,等到基礎練得差不多了再慢慢教別的。
只是,盧月照意外於郭氏手指上生著厚厚的繭子,那繭子厚到甚至握筆都不穩,再加上郭氏手背上遍布的疤痕,像是冬日生下的凍瘡所致,由此可見,這位吳夫人想必是個苦出身。
那他的丈夫吳仲彥吳大人呢,他是什麼來頭,又和李康泰有什麼關係?
這些疑惑有待盧月照一個個去解開。
日影漸漸西移,沒了頭頂太陽的灼燒,外頭也涼快了不少,臨近傍晚,偶爾微風吹過,些許涼意倒是能夠讓人散去白日疲倦。
可吳府正堂卻來來往往熱鬧非凡。
今日吳府設宴,邀請了不少和吳府往來密切的商賈,京城內外都有,此刻吳仲彥正與客人談笑風生,他滿面紅光不說,兩隻手更是緊緊握著整個北方最大的錢莊——京城通裕錢莊老闆畢興的手掌好一陣子才撒開。
吳仲彥從未像今日這般高興,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畢老闆能來到他府上做客,要知道,畢興可是手握整個北方最大金資之通轉,但凡想要把生意做大做強的,那根本繞不開他,毫不誇張地說,畢興乃京城商賈中最大的大忙人,不用說普通商人,但凡有些頭臉的輕易也見不到他,就比如之前的吳仲彥。
近日吳仲彥正在為資金流轉之事犯愁,他託了不少關係,就為能夠見畢興一面,也不知是托的哪個關係起了作用,今日畢興竟然親自來他府上赴宴,吳仲彥簡直大喜過望。
「畢老闆今日肯賞臉來府上,吳某真是三生有幸,必定是昨日的高香燒的好,神仙菩薩保佑!」吳仲彥個子中等,人卻精瘦,此刻正仰望著比他高大不少的畢興喜笑顏開。
「吳大人說笑了,大人是戶部堂官,在下不過是個小小商賈,做些個生意養家餬口而已,吳大人這番話可是讓我慚愧至極啊!」畢興拱了拱手說道。
吳仲彥聽了這話直搖頭,「畢老闆,今日是吳某坐莊請客,我們只談為商之道,沒有什麼六部堂官不堂官之分!畢老闆真是說笑了,老闆慧眼獨具,通裕錢莊匯通天下,實乃我大魏商貿之幸!」
「吳大人說笑了,在下今日初來乍到,備了一點子心意給府上夫人少爺,還望大人莫要嫌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