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被放在桌面上,盧月照提壺為葛氏添滿。
「大娘近來休息不好,可有瞧過郎中?」盧月照問道。
葛氏點頭,「敬兒孝順,早就請來了郎中,說我這是因為什麼『憂思過重』才睡不好的,我哪懂這詞兒的意思,敬兒解釋說,是因為我平時想太多,操心多才會這樣。」
「但是這也怪了,梨兒你說,敬兒孝順,這官兒做得也順暢,他的上官乃至乾王都很看中他,眼看著前途一片大好,我這平白無故的,也不知道淨瞎想些什麼,才會一宿一宿地睡不好覺。」葛氏嘆息一聲,看向身側的盧月照。
她仔仔細細端詳著盧月照的面容,布著皺紋的眼裡全是驚嘆。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實在是可惜。
「是呀,按理來說大娘不應該為莊敬哥的事兒再操心,那怎會憂思過重呢?」盧月照疑惑地看向葛氏。
「其實吧,有這麼一樁事一直是我的心頭結。」
「哦?」
「就是敬兒的婚事,他今年也二十三了,他比你大五歲,結果呢,你孩子都生了,他的媳婦兒還沒個著落,我這才著急上火。」
「那,莊敬哥可有合適的人選?」
葛氏搖頭,「你來京城這麼久了,也知曉他,刑部整日忙得和什麼似的,他一天到晚淨泡在裡頭,十天裡有九天都宿在衙門,家都不怎麼著,每天見的除了男人還是男人,根本沒什麼機會和京城裡的小姐們相看,以至於這婚事一直拖著到了現在還沒個著落。」
「這不,約莫半個月前,我花了重金找上了城裡有名的媒婆,想要她給費些心思,我對未來兒媳也沒什麼要求,畢竟咱家這情況也確實挑不上別人,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我這還算上進的兒子,只要對方是個知書達理的,能看上敬兒就行。」
「莊敬哥不論是相貌身材,還是品性德行都出挑,加上他如此年輕就已經官居從五品,如此前程似錦,一定會有合適的女兒家願意的,大娘不用太過於憂心。」盧月照說道。
葛氏點頭,「誰說不是,那媒婆三日後就上了門,這小姐的父親是戶部的四品官,聽說人家家裡原本是不打算見這媒婆的,這樣的官家小姐不會缺上門提親的人,可姑娘的父親一聽媒婆要說親的人是敬兒,就把媒婆留了下來,原來他曾和敬兒在辦案時打過照面,這位錢大人對敬兒很是滿意,而且錢大人的小女兒也是熟讀四書五經,是出了名的德行好,樣貌也是個清秀的,我怎麼看怎麼滿意!」
盧月照展顏笑道:「那很好呀,若是兩方家裡都願意想必莊敬哥的親事就快成了,說不定我還能在返鄉前喝上一杯喜酒呢!」
一聽這話,葛氏臉上的笑容漸漸沒了,「可問題來了,敬兒他不願意!」
「為何?」盧月照問道。
葛氏面上有些猶豫,可還是開口說道:「敬兒他說自己配不上人家錢小
姐,不願意耽誤人家的大好婚姻,說什麼都不肯。」
「莊敬哥雖說如今官位不及錢大人,可錢大人正是因為看中他的潛力這才想要將女兒嫁給他,既然錢大人都沒覺得莊敬哥不相配,他怎會這樣想呢?」
葛氏看向盧月照,神色有些尷尬,她猶豫著開了口:「我也是前些時日才知曉,敬兒他原是心裡有了人。」
「他心裡有了人?」盧月照瞪大眼睛,「是哪家小姐呢?」
葛氏面露難色,「不是官家小姐,這姑娘倒是個極好的,就是......已經嫁人生子,如今還守了寡。」
盧月照眉心漸漸蹙起,臉上滿是不可置信,「難道是......」
她自己?
葛氏點頭。
「我竟不知。」盧月照皺著眉心。
「那日,他匆忙之間被喚走,他的書桌就沒有收拾,我想著去給他擺放整齊些,就看見了他藏在書下的一幅畫,上面的字我不認識,但我認識上面的人,就是梨兒你的模樣。」葛氏嘆道。
「大娘,可我對莊敬哥並無心思,我只敬重他,當他是我的兄長。」
「我知曉,」葛氏拉住了盧月照的雙手,「我知曉你對敬兒沒有心思,可他對你有心思,甚至想要為了你不要他的大好前程......」
葛氏停頓,沒有繼續說下去,盧月照知曉她的意思。
為官之人怎能與寡婦糾纏不清,先不說其他關乎官聲前途的懲處,就說御史言官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將人淹死。
「梨兒,舉人老爺對敬兒,對我家的恩情我們娘倆沒有一天忘記,沒有盧舉人免去束脩細心教導,根本不會有敬兒和我的如今光景!若是想要報答你,怎麼都可以,只要你開口!但是,敬兒他不能賭上他的前程和你在一起啊,他沒有背景人脈,他這個位子有多少人盯著想要,只要他出一點錯,立刻就會被人擼下去,沒人給他求情!」
「我明白。」盧月照回道。
「梨兒,你是個頂好的姑娘家,若是你去年沒有拒絕敬兒就好了......可是,既然事情已經成了這樣,先不論能不能與錢大人結親,現在要緊的是必須讓敬兒他對你斷了這份心思,要不等他越陷越深,那就晚了,到時候別說我整宿整宿睡不好覺了,我還不如一條白綾吊死在樹上,好過看著敬兒一錯再錯!」
「大娘把你當女兒看待,還請你一定回絕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