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聽了,捧著藥碗的手一頓,想了想還是低聲勸道:「夫人也沒苛刻過二少爺,今兒個的事情已經鬧得夠大的了,姨娘你還是消停些吧,如今您是將二少爺挪回到自己院子裡來了,往後您再想把二少爺送回主院,恐怕就要費一番功夫了。」
王嬤嬤雖是膽小,人卻精明,在榮安侯府當了這麼多年差,又和魏氏經常接觸,對魏氏的性子還是有三分了解的。
這是沈江霖身邊的奶嬤嬤,是當初老夫人賞下來的人,縱然徐姨娘身份是半個主子,對王嬤嬤的話她卻是聽的。
徐姨娘聽罷,心裡其實早就已經開始後悔剛剛自己的衝動了,只是在下人面前還端著點做主子的派頭硬撐罷了,如今被王嬤嬤這般一說破,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的,秀美的面龐上閃過焦急。
耐下性子終於給兒子細心餵完了藥,再用絹帕擦了擦嘴巴,徐姨娘這才拉著王嬤嬤在一旁的八仙桌邊坐下,急急問道:「王嬤嬤,這是什麼話?當初是她說的要好好教養孩子,才把我的心肝肉給剜了去,雖是今天這事實在鬧得不像樣,但我說句難聽的,夫人恐怕也不是很會教養孩子吧?如今就這樣撂開手,恐怕老爺也不能夠答應。」
徐姨娘嘴硬,自己給自己找著理由,心裡卻又慌得跟什麼似的。
王嬤嬤是經事人,早就把裡面的枝枝節節都和徐姨娘講了,徐姨娘縱是心裡再對魏夫人有意見,也明白今兒個這事,魏夫人錯了六分,那她兒子也有四分不對。
不管東西拿了沒拿,夫人罵了也沒多做責罰,認了就是了,作什麼尋死覓活的,氣性這般大啊。
「剛剛就想勸姨娘不要把孩子接回自己院子裡來,夫人的臉色當時已經很是不好看了,若是抬到主院那邊去,夫人接手照看,後面自然還是夫人教養。現如今,倒是正好給夫人丟開手的理由了。」
王嬤嬤有心想說,這樣會尋死覓活的孩子可不好帶,今天是救回來了,萬一下次呢?說話輕了重了都不行,又不是自己親生的,就是沒機會還想著把霖哥兒攆走呢,徐姨娘還硬生生要給人話頭拿捏。
王嬤嬤犯愁地看著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沈江霖,重重嘆了口氣:親娘是個腦瓜子不靈泛的,嫡母經了這回恐怕也是怕了,這往後的日子,可咋過喲!
第3章
沈江霖閉著眼聽著,心裡已經將事情和各人的態度理了個七七八八,只是這具身體不算結實,寒冬落水更是要命,不一會兒,整個人都燒了起來,沈江霖的思緒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徐姨娘見沈江霖的小臉燒的緋紅,連忙用手撫額,一摸過去竟是滾燙,又將手放在爐上烤了一會兒,待到手上有了熱意,這才伸進被窩裡摸了摸沈江霖身上,果然身上也是滾燙。
「這可如何是好?這藥吃了怎麼倒還不頂用了?」迷迷糊糊間沈江霖聽到了這具身體的親娘犯愁的聲音。
王嬤嬤倒還有一兩分的鎮定:「姨娘你要是信我,就用那干巾帕子沾了最烈的燒酒,往哥兒的胳肢窩、前胸後背還有手心和頸部兩側,都擦過去,保管能見效。」
徐姨娘聽了這話,就像抓到主心骨一般,一疊聲地打發下人去問魏夫人討要燒酒去,小丫鬟翠柳得了信連忙跑了出去,差點和廊檐下要進屋的沈初夏和沈明冬姐妹兩個撞上。
「問二小姐、三小姐安。」行了禮之後,翠柳繼續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徐姨娘在屋內聽到了動靜,忙叫兩個女兒進來。
一進到暖閣裡面,姐妹兩先看過弟弟,見沈江霖臉頰燒的通紅,又聽說叫翠柳去魏夫人那邊討要燒酒,沈明冬頓時柳眉倒豎,氣的埋怨道:「姨娘,你真是乃天下第一糊塗人!」
姐妹兩頂著寒風一路匆匆趕來,聽到沈江霖跳水的消息,嚇得臉頰煞白,如今見弟弟小命撿回來了,沈明冬又開始頭疼起姨娘和弟弟做下的糊塗事來。
沈明冬嘴巴不饒人,徐姨娘被她這麼一說,頓時就不樂意了:「姑娘這說的什麼話?我怎麼就糊塗人了?」
沈明冬恨鐵不成鋼:「母親剛剛還因為這事大動了肝火,你傻頭傻腦地將人挪回來也就罷了,現在要燒酒了,你自己親自去豈不是更好?該賠禮賠禮,該道歉道歉,和母親說一兜子好話,讓她知道你剛剛只是著急說錯了話,等霖哥兒好了些,就趕緊送過去,這事不就妥了?」
叫個話都說不清楚的小丫頭片子過去,到時候夫人怎麼想?
又是頂撞了她,還要她拿東西過來,有本事就什麼口都別開,別去求人家!
二姐沈初夏坐在床邊,用濕帕子給沈江霖額頭降溫,低垂著頭,摸了摸小弟滾燙的臉頰,只知道急的掉眼淚。
被親女兒指著罵了,徐姨娘面上也掛不住了:「三小姐,我好歹生養你一場,今日霖哥兒都要被逼的跳水了,你不幫著我,還向著人家說話呢!你想上趕子認人家作親娘,也不曉得人家樂意不樂意呢!」
徐姨娘的臉無可挑剔是個真正的江南美人,縱然已有些美人遲暮的態勢,但依舊經得起細瞧,只是如今一雙瀲灩的桃花眼怒目圓睜,雙手叉腰,指天罵地那樣,十分的美貌也只剩下三分了。
然而,縱使徐姨娘大字不識一個,但是說起話來可是最會挑人最在意的地方,再加上她對自己生的三姑娘最是了解,她不想聽什麼,她就偏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