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看到沈江霖那個銅壺的時候,有個搜子不放心,將素麵布套扯了下來,看到裡面沒有夾帶,又旋開了蓋子,倒了一點清水出來,見沒問題,才放沈江霖通過。
饒是沈江霖心性定力比常人高出許多,這一套流程下來,不免也被他們搞得有點緊張了。
沈家族人都是統一制式的考籃,很快便一個個都搜檢通過了。
五人通過之後,迅速將衣服一件件套回身上,俯身穿好鞋襪,這才感覺整個人有些活過來了,站到了主考官謝府尹面前,典吏開始唱名:「沈江霖、沈越、沈萬吉、沈青禾、沈貴生。」
念到一個名字,一個人便出列,謝識玄饒有趣味地看了一眼沈江霖,看他小小年紀凍的臉頰煞白,倒是能吃得起一點苦頭的。
站在另外一側的楊鴻出列,為他們五人作保,確認每個人的信息都核對的上,這才讓這五人進入考場。
沈江霖等人俱都長舒了一口氣,跟在一個兵丁身後,幾個人只以眼神示意彼此保持安靜,到了考場後便一人分到了一個座次,按照甲乙丙丁的順序一排排往裡坐去,互保的五人座次全部打散,以防止相熟之人互相作弊。
沈江霖往考場看去,說是考場,實際上順天府衙門只是作為臨時考點,他們所在之處,是順天府衙門儀門後面的一個大廣場,如今已經搭起了一整片考棚,但是並非鄉試時候一人一個號舍,而是一排排長凳和書案並列,整個廣場舉目看過去,大約可以容納近千名考生同時參加縣試。
沈江霖走進丁字號那一排座位,找到了第六號位置坐定,他左右兩邊數了一下,一排長凳可以做十二名考生,長凳是普通的楊木凳,應該已經用了多年,表皮已經有點剝落了,用來寫字的書案也就是薄薄一層木板支著四條桌腿,沈江霖伸手按了一下,稍微還有些晃動,寫字的時候不可太過用力,否則很容易桌面不穩,把字寫壞。
這個考試環境,還真是有些惡劣啊。
若是坐在最外側的位置,如今風雪交加,還要考慮到試卷不能被雪片所覆,碰到下雨天,恐怕就是孔子坐在那裡考試,也只能望卷興嘆了。
頭一回,沈江霖發現了科考不僅僅考的是學識,還考一個人是不是有點運氣,好在沈江霖覺得自己運氣算是不錯,坐在最中間的位置,雨雪侵襲不到,桌椅也不算太破,能勉強使用。
沈江霖甚至發散了一下思維,天子腳下的順天府衙門都是這樣的考試環境,那麼其他地方的縣試又該如何艱難?順天府衙門可不是一個小小的縣衙,它是最特殊的府衙,照理各項陳設規格都已經是最高的了。
只是府衙本身就不是專門用來科考的地方,一年只用一次,用完之後這些東西都會歸入倉房內以待來年,若是每年不及時修繕整理,便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不一會兒,沈江霖身邊就開始陸陸續續坐滿了人,他們一排十二個人,坐的其實是同一張長凳,若其中有人抖腿亂動,那其他人便都能感覺的到。
而且,沈江霖後知後覺明白過來,這樣一來,他坐在最中間,如果說想要如廁是根本不可能的,難道還要讓其他人一個個讓出來自己再去如廁嗎?若是如此,估計試卷上必定會蓋上一個俗稱「屎戳子」的印鑑,就是題目答地再好,也要往下降一等。
沈江霖將布套套回了銅壺上,銅壺依舊熱騰騰的,抱在懷裡,總算感覺人活過來了一些,此時此刻,沈江霖是真的感謝家中幾位女性的細心周到,雪貂皮毛內襯的大氅防風保暖,就連靴子裡面也鋪了雪貂皮毛的邊角料,腳放在裡頭暖意融融,懷中抱著遇寒不冷的銅壺,將心口那層寒意給驅散了不少。
等到天光大亮的時候,順天府衙的厚重大門緩緩關上,所有考生全部入場,永嘉十二年的順天府縣試終於開始了。
縣試第一場為正場,是最為嚴苛的一場,出的題目卻並不是很難。
很快便有衙役舉著牌匾將題目給每一排考生看去,為了防止視力有問題的考生看不清上面的字,亦有書吏高聲宣讀題目,沈江霖左側隔了兩座的一個考生,頭髮已經有些花白了,哪怕題牌上斗大的字,依舊看不清晰,書吏宣讀題目的時候,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走神,也沒有聽清,急的是抓耳撓腮,屏氣小聲問沈江霖身邊的那一個考生,但是那個考生只作聽不到,目不斜視,那人又小聲問了兩遍,突然巡邏的官兵至此,大喝:「考場之上,不許交頭接耳!」
那年老考生只好長嘆一聲,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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