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已經被嚇壞的徐姨娘還跌坐在碎瓷茶水之間, 手上被割破的地方還留著血。
沈江霖皺著眉蹲下身,拉開她的手,將扎在她手心裡的碎瓷片拔掉,然後從袖袋中拿出一方乾淨的棉帕,裹在了掌心傷口處止血。
看到徐姨娘整個人嚇得渾身發抖,沈江霖低低嘆息了一聲,輕聲道:「姨娘別怕,血很快止住了,一會兒讓府醫也給你看看。」
徐姨娘哪裡是怕自己手上流的那點血,她是怕自己觸怒了太太,到時候倒提腳把她給賣了或是送到莊子上去!
徐姨娘大大的杏眼裡全是淚珠子,連忙拉住兒子的手,慌裡慌張地搖頭:「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人絆我,我才會摔的!」
徐姨娘此刻腦中一片清明,腦海中立馬回憶起剛剛的站位,她走過的時候,站在太太身邊的是孫氏,就是那個賤人絆了她!
難怪說會咬人的狗不叫,平日裡看著老實巴交一個人,做起壞事來簡直滿肚子壞水!
徐姨娘立刻膝行幾步,跪倒在已經冷靜下來落座的魏氏跟前,指天發誓、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太太,剛剛是孫氏那個殺千刀的絆了我,我才沒站穩撲到太太身上的,太太您沒事吧?我真是恨不能替了太太這痛!太太,您要給我做主啊太太!」
其實剛剛茶水潑到魏氏身上的時候,徐姨娘也被濺到了,可是她此刻哪裡還顧得上身上的那點疼?
孫姨娘一聽,連忙嚇得跟著跪了下來,一張老實人的面孔,嚇得臉色慘白,抖抖索索地回道:「太太,奴婢伺候您多年,奴婢是您從魏家帶來的陪房,怎麼會生出這種歹毒的心腸?徐姨娘,你自己沒有端穩茶盤,怎麼能去怪別人啊?」
徐姨娘是真的沒有想到,這個孫氏如此不要臉,到了這時還要狡辯,「嗷嗚」一聲,就撲了過去,一手揪著孫姨娘的髮髻,另一隻受傷的手想著去打孫姨娘的臉,結果被手帕包的太過厚實,打在孫姨娘臉上像是給她撓痒痒似的,自己的手動了傷口,卻是疼的齜牙咧嘴。
只是徐姨娘嘴巴里不饒人,罵罵咧咧一刻不閒著:「你個賤蹄子敢害太太,今日我就替太太除了你這個禍害,戳心爛肺的玩意,還敢說不是你,我撕爛你的嘴!」
徐姨娘嘴巴凶,但是奈何人比孫氏矮小,再加上孫氏比徐姨娘身材也胖些,力氣其實比徐姨娘大多了,被徐姨娘罵急了,自然也要還手,但是徐姨娘深諳干架之道,緊緊揪著孫氏的髮髻,將她頭髮都給扯亂了也不鬆手,孫氏頭皮疼的炸起,動作稍大就是幾撮毛掉下。
孫氏的頭髮這幾年本就日益稀少,平日裡靠著梳上假髮髻來填補缺漏處,如今見自己頭髮被揪掉好幾撮,又是疼又是怒,但她又是個表現的老實慣了的人,不敢在魏氏面前直接和徐姨娘廝打起來,只能死掐著徐姨娘的胳膊,讓她別再靠近她。
沈江霖感覺自己只是個晃神的功夫,徐姨娘就沖了上去,兩個姨娘扭打在了一團,這個時候沈初夏和沈明冬兩姐妹也到了,看到眼前的場景亦是呆了一呆。
沈初夏見她姨娘居然被製得動彈不得,連忙衝過去拉架:「姨娘,你這是作什麼?快快放手!」一邊說著一邊去拉人,但是卻並不是去拉徐姨娘,而是拉住了孫氏鉗著徐姨娘的手,姑娘家尖尖的指甲掐過去,疼的孫氏一個哆嗦,立馬跟著慘叫起來!
「放肆!都成什麼樣子了?還不快給我住手!」魏氏疼痛感消散了一些,見底下竟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扭打的扭打,勸架的勸架,丫鬟婆子嘰嘰喳喳、兩個姨娘尖聲利叫,簡直鬧得不可開交。
魏氏一聲怒斥,兩個姨娘頓時消停了,分別跪倒在魏氏左右兩側,一個賽一個地哭的傷心。
魏氏額角直跳,被吵得腦瓜子嗡嗡作響,剛剛她確實是疼的怒不可遏,可是見她們兩個打的不可開交,如今頭髮散亂、衣衫裙子全皺了,像個市井瘋婆子似的,魏氏甚至覺得連多和她們說一句話,都是掉身份的。
等到府醫給魏氏驗了傷口,連說無礙,又拿出了一瓷瓶的燙傷膏,讓丫鬟稍後給魏氏塗抹上便是。
府醫走的時候,心裡還嘀咕,到底是富貴人家精貴,這麼一點燙傷,一番折騰下來,都快要好了,還要他過來看過後開方。
當時府醫看的時候,丫鬟早就將帘子放下,府醫也看不真切裡頭什麼情形,就只聽到兩個女子斷斷續續的哭聲。
總歸是是非之地,府醫奉上藥方後,轉頭就走。
沈江霖彎腰向魏氏行禮:「母親,兒子送送何大夫。」
沈江霖將何大夫送出了二門,見四周清淨,才小聲道:「何大夫,不知是否有金瘡藥,小子想求一罐。」
說著沈江霖從荷包中掏出了二兩碎銀,塞到了何大夫的手中。
何大夫常年為沈家人看病,是知道沈江霖在太太跟前的尷尬位置的,剛剛被茶水燙傷的是嫡母,那麼求的金瘡藥恐怕是為了姨娘。
何大夫有些憐憫地看了沈江霖一眼,然後從藥箱中拿出了一罐金瘡藥:「傷口不深的話,早晚用藥粉敷上兩次,傷口不要見水,一般用個三日便可結痂。」
沈江霖謝過之後便匆匆趕回花廳,還不知道魏氏一會兒要如何發落徐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