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時候一周只能前五天這麼吃,因為我媽兩周給我一百三,一周六十五。一天這麼吃是十一塊,五天五十五。吃不夠會很餓,餓得學不進去。然後剩下十塊過兩天,隨便吃點,餓了啃點饅頭。
「這兩天反正是周末,餓一下沒什麼,我可以縮在宿舍一天都不動,寫累了就睡,餓了也睡,睡醒了接著寫。
「現在讓我回憶高中,除了席必思和他給我的東西,關於我自己的……我就只記得,很餓,很困。」
他太困了,有時在回家的公交車上都會睡著。
不過也沒關係,因為他家在終點站。
秋冬季節尤其蕭索,三十三站的路程,每一站司機都會兢兢業業地停車,車廂里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暖氣在開關門等乘客的幾十秒里散了個一乾二淨,頻繁把后座睏倦的謝松亭凍醒。
車開起來的時候,車窗震動地尤其厲害,平常人靠在上面只會覺得震得嗡嗡作響,謝松亭卻能睡著。
有時他睡醒了,睜眼一看,還在半路,茫然地抱著沉重的書包四處觀望。
干黃的木葉在空中翻卷著飄落,被公交車重重碾過。
謝松亭看著看著,從下午看到天黑。
他兜里只有兩個硬幣,一張藍黑色的十塊,覺得自己就像被切斷養分的那片樹葉,被公交車重重地碾碎所有的夢和幻想,碾碎天真,也碾碎希望。他生活里沒有任何的多餘可以讓他像個普通孩子一樣快樂一些,只會拮据得讓他沉睡。
接近七點時,天完全黑了,運行了一天的公交車安靜而疲憊,帶著難聞的人類氣息。
公交車輪壓過井蓋,咕隆,咕隆。
他和沉默的司機一起路過工業園區外圍,看到一個舉著割草機,嗡鳴著剪草的工人。
草葉流出木的香氣。草像很痛苦地死了。
可謝松亭還活著。
活在這喧亂、薄紙般的人世間。
「席必思沒幫你?我以為他會給你錢。」
「他想幫,我沒讓。」
「為什麼?」
謝松亭整理一下語言,和她說了。
畢京歌這才知道,其實謝松亭把那段記憶美化得簡直面目全非。
因為他幾乎每次回家,都是為了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