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傅柏寧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就是今天喝醉了,為什麼要聽童話故事?因為小時候沒有聽過,沒得到的東西,長大就成了無法輕易破除的執念。
他緩緩深呼吸了幾個來回,把動盪的情緒稍稍壓下來。
他扣緊傅柏寧的手,閉上眼,回想著對他而言已經過於遙遠的童年記憶,在他還小的時候,父母會給他讀各種各樣的睡前故事。
只是真的久違了。
講什麼呢?就從花果山那塊靈石說起吧。
他講著講著,不知道傅柏寧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而且還做了個夢,夢裡是七八歲的他們倆,擠擠挨挨地躺在一張床上聽媽媽講故事……
傅柏寧從昏沉沉的夢境中醒來的時候,略有些恍惚。
他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裡有個看不清容貌的人坐在床邊給他講故事,講的還是大聖鬧天宮的故事,聲音輕盈又溫柔,還透著股清潤氣息,比他小時候幻想過的場景更讓人心安。
後知後覺的,他才意識到這是休息室,沒等他驚詫完自己居然在沒抱枕的情況下睡得很不錯,就意識到懷裡正圈著個人。
手臂摟著,腿還纏在一起。
榆木腦袋看了都要感慨一句難捨難分。
他頓了頓,又頓了頓,懷中熟悉的觸感讓他根本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誰。
他仔仔細細地思索著喝醉之後的事情,以圖找到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的原因,然而……記憶並不給面子。
除了夢境裡那些蒙了層霧氣的觸碰和呢喃,他什麼都沒想起來。
而從眼下的情況倒推,謝存秋這是給他當抱枕了?對方心氣高,怎麼肯的呀!總不能是他用強的吧?
天地可鑑,他酒品挺好的!
真喝醉了庫庫就是睡,睡得舒不舒服另說,但肯定不會撒酒瘋,不會搞破壞!
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先放下這茬,等謝存秋睡醒再問好了,他沒想吵醒對方,放輕動作想先起來,沒想到他才一動作,懷裡的人就輕輕哼了兩聲。
嗓音綿軟含糊,尾音又帶著顫抖,像羽毛,又像是帶著小鉤子。
仿佛是在撒嬌地抱怨他把人給擾醒了。
謝存秋睜開眼,還沒完全睡醒,瞧見身邊半撐著身體的傅柏寧,抬起手自自然然地摸了摸對方的臉,問道:「睡好了?有沒有不舒服?」
傅柏寧注視著謝存秋,眼裡沉著一團化不開的濃墨。
睡在他懷裡的人神情安然,蝶翼顫動著掀開了一簾靜謐秋水,是放鬆而依賴的姿態,還有這個模糊的倦懶嗓音,仿佛他們不是才和解幾個月的前死對頭,而是已經在一起好多年的——
親密愛人。
這不過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懶散午後。
他稍一斂神,把思緒從離譜的臆想中強行拖拽回來,回道:「還好,沒事了。」
謝存秋慢吞吞地坐起身,他現在是晚上睡不好,白天又忙累,所以對自己睡著了這事兒不算意外。
在傅柏寧身邊他心裡安定,比自己一個人待著情緒要好上不少。
他摸過手機看了看時間,好傢夥,從兩點多直接睡到了五點,真睡舒服了。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服,扭頭詢問還靠在床頭沒動的傅柏寧,給對方看了眼時間,「晚上一起吃個飯?就近,我開車。」
「時間還早,不著急。」
傅柏寧捋了把頭髮,總覺得這一覺醒來的錯覺有點多,注視著眼前人道:「我有幾個問題想先問問你。」
謝存秋一愣神,調整了下姿勢,道:「你問。」
休息室拉著厚重的落地窗簾,將日光擋在外面,只留下了床邊暖黃的氛圍燈,給傅柏寧的面容鍍上了一層看不分明的朦朧色調。
他平穩開口道:「我喝醉了有沒有做奇怪的事情?為什麼會跟你躺在一張床上睡覺?你為什麼願意這樣?不覺得過分親密了嗎?」
謝存秋抱起手臂,盯著傅柏寧沒什麼表情的臉看了足有半分鐘。
他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反問道:「做沒做奇怪的事情,這似乎不該問我吧?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
傅柏寧輕嘆了口氣,「除了朦朦朧朧一場夢,我確實不知道其他事情,似乎有人在哄我睡覺,大概是做了個不錯的夢。」
瞧出了傅柏寧的悵然,謝存秋傾身靠近,道:「哄睡覺這一部分不是夢。」
「……嗯?」
「我小的時候,父母經常給我讀睡前故事哄睡覺,神話、童話,中西方的都講,我不過是在模仿他們而已,好在——」
謝存秋拖長了語調,嘴角翹了起來,「你很吃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