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會拼盡全力保護自己的徒弟,誰都不能夠欺負他。」
桃黎便笑著抬起手,獎勵似的捏了捏顧山嵐毛茸茸的狼耳朵:「喏,這不是記得很清楚嗎?」
「山嵐,你可能不太清楚,但是人族裡有一句經常流傳著的話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師尊沒想過要當你那什麼,不過呢,你既然肯喚我一聲師尊,那我就是你一生的師尊。」
「除非你覺得師尊沒有什麼能教給你的了,今後不再需要我這個師尊了,你要離開長青谷,亦或是想要自立門戶,師尊都不會攔你。」
「但現在,此時此刻,你依然還是我徒弟,所以——」
桃黎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少年輕輕擁進了懷裡,給了他一個溫暖又踏實的擁抱。
「你什麼都不用擔心,什麼都不用害怕。師尊會保護你的。」
懷裡的徒弟聞言抬起頭來,一對毛茸茸的雪白狼耳因為才被師尊捏過,所以在空氣中輕微地顫抖著。
他眼尾泛著與平時冷冰冰的模樣極不相符的緋紅,讓人生出幾分割裂感的同時,又盡顯少年脆弱。
他面露錯愕,像是經歷了一場夢中夢,還是噩夢交織著美夢那種。
毫不誇張地說,在遭到反噬、變成這幅半人半狼的模樣的時候,少年其實早就做好了被師尊送去九洲人手上領賞的準備。
畢竟他深知那獎賞有多麼豐厚,足夠一名劍修連同其宗門幾輩子都衣食無憂。
可是知曉了他狼族身份的師尊非但沒有這樣做,甚至還願意繼續讓他做她的徒弟,接著庇護他。
顧山嵐不由得覺得自己整個人仿佛都浸在了一隻蜜罐里,裡頭的蜜糖甜膩得令人心慌,他卻依然不可避免地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他怕這些真的只是他的一場泡沫美夢,卻仍然控制不住地急於想要確認些什麼。
他伸手拽住師尊的一小截衣袖,嗓音沙啞,不復一貫的清越好聽,卻確保了師尊能夠聽清他說的每一個字。
「師尊...即使會萬劫不復麼?」
萬劫不復?
聞言,桃黎不禁失笑:「山嵐,你是從哪裡學來的這種詞啊?」
好歹也是個快十六歲、說小不小的人了,怎麼說起話來還帶著一股子的中二勁呢。
她不知道的是,徒弟其實並沒有任何誇張。
誠然,狼族的確是一個很孤僻孤傲的種族。為了自尊,或者是出於一些別的什麼目的,他們是可以做到完完全全地狠下心,離自己最親近依賴的人而去的。
可當一旦確定自己無論怎樣都不會被拋棄丟下後,那他們就會變成甩不掉的影子、難纏的賴皮糖,目光只緊盯著認定的人不放。
就算將來有一天,他認定的那個人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行為,狼也只會無辜地歪一歪頭,尾巴緊緊鎖纏上那人的手腕亦或是腳腕,毫無悔意地問。
「當初不是你說,不管怎樣都不會離開我的嗎?」
既然都這樣保證了,那就永遠都別再想著離開他了。
狼的劣根性從來都是一脈相承。
只不過所有的這些,桃黎都不知道。
但少年望著她的模樣很是認真,霧藍色的瞳眸里滿滿倒映著的都是她的身影。
桃黎唇角的笑意於是也就慢慢淡了下去。
為了讓徒弟徹底安心,她點點頭,學著徒弟的語氣,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對。」
「即使會萬劫不復。」
第16章
顧山嵐果然沒有再提讓桃黎把他逐出師門的事。
只不過接下來不管桃黎問他什麼話、讓他做什麼事,他都會慢上個小半拍。
仿佛整個人都還沉浸在桃黎方才的回答中,腦子暈乎乎的,從頭到尾都有一種如踏雲端的不真實感。
直到桃黎第三次喚他:「山嵐?」
他才如夢初醒般,霧藍色的瞳眸困惑地望向桃黎:「怎麼了,師尊?」
桃黎看著自家徒弟的眼神有些無奈:「手。」
顧山嵐便乖順地把雙手都遞了過去。
就著旁邊溫度適宜的清泉水,桃黎將顧山嵐染血的手背仔仔細細地擦了個乾淨。
徒弟的手生得其實也很漂亮,尤其是身上有了肉之後,一雙手看起來不再乾瘦如柴。
指甲圓潤,骨節分明的手指更顯勻稱修長,因整日都在練劍,指間難免生著一層薄薄的繭,摸起來有些粗糲,卻不會讓人覺得粗糙。
然而擦淨了血跡過後,徒弟依然呆呆地舉著手,也不知道把手給收回去。
這和平日裡冷冰冰的徒弟相比起來實在太有反差,桃黎笑問道:「怎麼,山嵐還沒擦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