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驚玉那個時候還未出生,只是聽母親說起,鳳族的怨魂於四方而起,匯成一股赤紅的煙霞,環繞著整個修真界,許久才散。
那次之後,世上便再難覓鳳鳥蹤跡。
那時候赤淵也早已是魔界之主,抓捕鳳鳥之事,他必然也有一份,若是又給廖忱留下了什麼珍惜遺產,倒也不足為奇……
顏驚玉眉頭微擰。
這倒也像是廖忱能夠做得出來的事情。他對人族尚且毫不容忍,更遑論一隻普通鳳妖,還只是取幾滴心頭血而已。
「怎麼?」廖忱瞥他:「你不想與秦仲游相認?」
顏驚玉回神,搖頭道:「不想。」
這個回答讓廖忱感到意外,像是在確定一般,他反問:「不想?」
「在他們心中,我已經作古百年,他們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而如今的我也只剩下兩年壽命,這些時間對他們來說不過彈指一瞬,又何必讓他們得而復失,平添傷懷。」
廖忱眸色微暗,臉色陰沉。魚鉤恰在此時動了一下,廖忱忽然抬手,魚線重重拉扯,一條通身粉白的魚被甩到岸上,鱗片染上泥粒。
廖忱看也沒看一眼,慍怒道:「你就這麼沒出息?他們將你拒之門外,你還要為他們的心情考慮?」
「我如今瀟灑得很。」顏驚玉弄不清他生得哪門子氣:「若去找他們,必要接受許多關懷,對我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瀟灑?」廖忱道:「你連自己一個人離開浮島的能力都沒有,還有臉在這裡談瀟灑?!」
他的怒意毫不掩飾,顏驚玉更加納悶。他微微挑眉,道:「我這樣不好嗎?處處受你桎梏,你想怎麼報復我就怎麼報復我,想怎麼欺負我就怎麼欺負我……怎麼好像還上趕著為我抱不平……」
「我為何不能為你不平?!」廖忱寒聲道:「魔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宿敵,所有人都知道我苦修百年就是為了光明正大的打敗你,他們從我口中知道你有多麼狡猾,多麼陰險,多麼武力高強難以逾越,可現在你成了廢物,你將我這百載苦修,千日提防全成了笑話!他們會覺得我廖忱究竟是有多麼愚蠢,才會把你這種人視作一生之敵!」
「……」顏驚玉安靜了幾息,起身從石頭上下來,捧起那尾快要斷氣的魚,走到水池邊放了下去。
濃霧逐漸變得稀薄,廖忱陰鬱的視線始終停留在他身上。那尾魚在入水之後逐漸活了過來,很快從他掌心擺尾離開。
顏驚玉將手從水中抽回,背對著廖忱,語氣輕快:「你就當我死了唄,當我在無盡海就已經被你打死,反正那天我也沒從你那裡討到便宜嘛。」
「哼。」廖忱似乎被他氣笑了:「當年你壞了我多少好事,害我被赤淵罰了多少回,你我之間的恩怨,僅憑一句當你死了,就想輕飄飄的揭過去?!」
顏驚玉偏頭朝他看過來。
這還是廖忱第一次主動說起當年。顏驚玉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廖忱當年對他恨之入骨,除了因為無法奪寶的憤怒,竟然還有赤淵這層關係。
固然已經在余秋葉那裡聽說了廖忱和赤淵這對師徒的關係談不上好,但顏驚玉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原來在外面作惡多端的廖忱,任務失敗的時候還會受到懲罰。
他下意識開口,帶著些微妙的輕嘲:「所以,那些惡事,都是赤淵逼你做的?」
廖忱倏地抬眸,鋒利的黑眸之中隱有戾氣傾瀉,幾息之後,又被幽暗吞沒。
他們都很清楚彼此的立場,都清楚每一句話都在明里暗裡地往對方的身上扎刀子,廖忱緩緩笑了一下,道:「你方才說得不錯。」
「你如今受我桎梏,我想怎麼報復你,就怎麼報復你,想怎麼欺負你,就怎麼欺負你……」不等顏驚玉警惕,他已經來到近前,一把將他抓住:「我便要強行為你恢復本相,放你與秦仲游濃情蜜意,再看兩年之後,你二人難捨難分,痛不欲生……
一定很精彩。」
第6章 他還要親手殺你,不能讓你死。
顏驚玉覺得他這話說的古怪。
什麼叫與秦仲游濃情蜜意?他和秦仲游是正兒八經的摯友之情。
但考慮到這話是從廖忱嘴裡說出來的,又放棄了反駁。畢竟他跟廖忱兩人不互相挖苦造謠給對方添堵,就等於是在跟自己過不去。
顏驚玉忽然被人推了一下,腳下一個踉蹌,再一抬眼,人已經一頭扎回了魔宮,還是之前醒來的那個寢殿。
轉身去看,廖忱正在望著空中的鑒天鏡,而鑒天鏡內,正是兩人方才呆過的那個浮島。霧氣瀰漫的湖畔,出現了一個手提重劍的男人。對方白衣灰發,臉卻分外年輕,神色間帶著冰冷的殺意,他的目光在湖邊搜尋,忽然朝顏驚玉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