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虛虛抬手,一字一句:「你可以帶著這些噁心的記憶,去死。」
顏驚玉馬上舉手制止,道:「我不要了還不行嗎!」
他看得出來,廖忱是真的動了殺機,也是真的會取他性命。而且他也敏銳地察覺到,那些記憶對於廖忱來說……好像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想起這一路來對方的種種異常表現,顏驚玉其實更加好奇了,但他識趣地選擇了不問,真把小命搭進去是得不償失……看廖忱因為那些不好的記憶而持續破防也算是賞心悅目。
廖忱又陰惻惻地盯了他一陣,重新調整呼吸,合攏雙目。
身上消失的靈力波動再次徐徐流傳,卻不似方才那樣順暢,反而經歷了幾次滯澀,才磕磕絆絆地重新蔓延全身。
顏驚玉一邊觀察,一邊又重重地道:「咳——」
靈力波動短暫阻斷,一點點從身上褪去,又在廖忱竭力的穩定心神之下,再次蔓延全身。
顏驚玉:「咳咳咳——」
靈力瞬間從身上消失,廖忱的身影轉瞬出現在顏驚玉面前,顏驚玉猝不及防地朝小舟內縮去,一眼便看到了他妖化的赤瞳,周身魔氣四溢:「顏祈,你是不是,真的想死啊……」
男人長發舞動,五指成爪,頸側也飛速長滿了鋒利的羽翎,顏驚玉這次是真的怕了,馬上連腦袋也一起縮進黑袍裡面,鵪鶉一樣一動不動。
黑袍下的身軀無聲顫抖,顏驚玉腦子裡全是對方猝然欺近的面孔,還有周身猝生的尖銳羽翎,那猙獰的羽翎猶如荊棘一般,格外兇惡可怖。
顏驚玉屏住呼吸,一動不動,直到感覺周身環繞的惡意徹底消失,才逐漸放鬆下來。
他怯生生地從黑袍下方探出腦袋。
廖忱已經徹底放棄了修煉,正背對著他立在懸崖旁邊,面朝混沌虛空,烏髮無風而動,顯然還在竭力地遏制自己體內的暴戾之氣。
……雖獲得了神性,可終究還是妖魔。
不對,朱雀神性屬於火象……這傢伙分明是比之前更加容易暴走了。
接下來的時間,顏驚玉很老實的沒有驚擾他,他乖乖吃了辟穀丹來充飢,一直等到吃到第十一顆的時候,終於感覺到腳下的土地開始輕輕地震動起來。
頂層灰白的天空出現了一抹破曉之色,日光如火一般融化了所有的混沌,光明在一片震動之中,鋪滿了九嶷山的邊邊角角。
顏驚玉從小舟內走下來,驚嘆地凝望著這重見天日的一幕。
廖忱隨手布下結界。
這一次,顏驚玉終於感覺到了九嶷山在緩緩上升,混沌的四周也逐漸有山石出現,隨著九嶷山越升越高,顏驚玉的目光也從山根的巨石與青苔,轉向了山中位的巨松與山林,還有山頂端的騰雲與巨日。
「曙光撕裂灰穹籠,日焰熔化混沌蹤。山川漸醒岩影動,松濤逐雲映日明。」
一直等到面前的懸崖徹底與世間的土地接壤,顏驚玉這才恍然驚醒,快步追上廖忱的腳步,開開心心地道:「恭喜啊,九嶷山終於重見天日了。」
廖忱眼眸微彎,隨手撥開面前凌亂的枯枝,道:「什麼歪詩。」
顏驚玉的開心當場打折。
九嶷山位於滄州大陸,山脈很多,山門卻很少,主要是附近盤踞著一些大型妖獸,故而除了往來獵殺妖獸的修士之外,人族也非常稀少。
此處距離魔域和壺天都相當遙遠,廖忱倒是無所謂,可顏驚玉是不願意跟著他繼續吃那勞什子的辟穀丹的。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顏驚玉越是急著要去城裡喝酒吃肉,廖忱越是走得極慢。
出山兩日,他們都沒能走出連綿的山脈,遠遠還能看到九嶷山的山尖尖。
又走了大半日,顏驚玉托著腮坐在飛舟裡面,即便心裡安慰不需要自己走路,可他也清楚駕馭飛舟對於廖忱來說不過是信手拈來。
正滿心鬱悶,忽聞前方有聲音傳來,顏驚玉側耳聽了幾息,驀地一拍小舟,道:「前方有酒肆!」
這應當是距離九嶷山最近的一個酒肆,開在荒郊野外,他要了一整個燒雞,故意當著廖忱的面撕得七零八落,再用力將上方的皮肉撕咬下來。
廖忱完全不在意他挑釁的舉動,隨手倒了杯茶,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