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沉明明就在光下,謝濯玉不知怎的卻覺得他陷在一片陰影里看不真切。眼前的臉分明清晰,卻給人一種很遙遠的虛幻感。
晏沉分明沒有表情,他卻不知怎的突然覺得他好像有點受傷。
「給他安排個住處,也不必再麻煩,把扶桑閣簡單收拾一下就能住。」晏沉輕飄飄地撂下一句話定了謝濯玉的住處,全然不知這決又會掀起多大波瀾,「半夏你帶他去。」
謝濯玉站起來,一言不發地跟在引路的半夏身後。晏沉沒把他關陰暗地牢已是好事,住哪裡他都只能接受。
走在去扶桑閣路上,半夏表面鎮靜,內心已經恍惚了。
扶桑閣是魔宮第二大的一座宮殿,內里布置得很好,卻一直空放著。君上甚至不許人進去,即使是灑掃的侍從也得提前通報然後在規定的時間去。
但最重要的是,它就在君上所住不歸殿的旁邊,出門拐彎十幾步就到。
她耳聰目明,剛剛就在殿內,自然將二人對話聽了個清楚。
問月仙君可是五界無人不知的大人物,即使是她這樣的小侍女也聽過他的種種傳奇事跡。
聽聞他突破境界如喝水,渡劫飛升時才堪堪三百歲,飛升後不到百年就封了仙君。
而血河魔君與問月仙君是不死不休的宿敵這件事就更是無人不知了。
兩百年前的那場仙魔大戰,二人交手打得天地變色,最後是仙君稍勝一籌重傷了魔君,贏得了兩界和談。
而現在,君上不僅沒有殺了修為盡失的宿敵報仇雪恨,反倒將人安排在身邊。
但半夏很快就冷靜下來。
左不過她只是個下人,做好自己的就行。君上的心思她怎麼可能猜得透,猜得越多出了錯反是死路一條。
再說,萬一君上是覺得把人囚在自己身側更方便從肉/體到精神都折磨他呢。
一時間,半夏腦中閃過了不少話本橋段,臉突然紅了幾分。
想到這,她沒忍住悄悄地看了看謝濯玉。
明明謝濯玉穿的是一身輕薄的微透白色紗衣,還像舞姬一樣赤著腳。
但他不笑時細眉微蹙,嘴唇下意識輕抿,透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便只能讓人想到雲端俯瞰渺小眾生的仙人,對他明艷的長相生不出旖旎的心思了。
那一刻她突然就理解了。
沒人能對如此美色無動於衷,也沒人會不想將仙人扯落雲端,看他由寒冰化為春水。
晏沉看著空蕩蕩的大殿,閉目時好像仍聽見仇恨在血液里碰撞的聲音。
一想起方才那出現一瞬的悸動,還有心臟沉甸甸下墜的感覺,他甚至有點反胃。
怎麼可以對謝濯玉那種反應,真是噁心,簡直愚蠢透頂。
只是不想讓他死得輕鬆痛快而已。
晏沉手指深深掐進掌心,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底閃過冷光。
——
謝濯玉在扶桑閣住下,看著布置華麗的房間,只覺這是一個華麗的危險牢籠。
而他是那隻被囚在其中的雀。
想來恨他入骨的晏沉不會讓他往後的日子好過,定是要傾盡各種手段好好折磨這個已是廢人的宿敵。
就是不知道,他能在晏沉的折磨下活過幾日。
不明不白的修為盡失,又落到自己從未見過卻又深仇大恨的宿敵手中,就這麼死掉其實還是會不甘的。
謝濯玉盯著床頭散發白光的夜明珠直到眼睛乾澀才閉上眼,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
也只能過一日是一日了。
只是那日之後,謝濯玉卻一連數十日都再未見過晏沉。
為他引路的半夏在第二日帶了兩個小丫頭和一個長相還挺出挑的少年,說這是分來服侍他的,有事可以吩咐他們。
謝濯玉心知肚明所謂的服侍不過是監視。
但他不欲為難人,更沒有拒絕的權力,所以輕輕點頭應下,然後讓他們自己去偏殿裡選房間住下,今日不必伺候。
那三個人去了偏殿,一上午真的未再出現在謝濯玉面前,讓他鬆了口氣。
要知道,他真的不擅跟人打交道,平日連話都很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