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清的那一刻,他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住了。
地上的那個人其實已經不成人樣了,渾身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被凝固後變黑的血染得辨不出原來是什麼顏色。
那張臉上遍布刀痕和燒傷,嘴唇已經成了血糊糊辨不出形狀,看著就可怖駭人。
是男的,幸好不是十三十七。
謝濯玉記性極好,總覺得他的臉輪廓有幾分眼熟。他盯著那雙眼看了一會,突然就認出了他是誰。
——是那個被分來伺候他的少年。
他只記得他叫竹青,長相不錯甚至算得上出挑。
只是除了那天下午半夏領著他來時見過一次,他便一直沒來見過他。
後來沒過多久,有天早晨十三跟他說竹青自請離開扶桑閣了,他也沒放在心上,半句都沒多問。
那種長相,再加上和十三十七這種敷衍的數字名字完全不一樣的名字,一猜就知道那少年並非普通僕役。
但他怎麼會落入晏沉手中,被折磨成這幅樣子。
謝濯玉轉過臉不忍再看,皺著眉,面色冷冽:「你想做什麼便沖我來,何必牽連無辜。」
晏沉嗤笑了一聲,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他的脖子:「謝濯玉,你不會真以為我只會嘴上說說吧?」
「不說別的,刑司的七十二道刑隨便拎一道出來用你身上,你都沒命在。」
「可他是無……」謝濯玉還要說,卻被晏沉冷著臉開口打斷。
「無不無辜又如何?」
晏沉看著他,只覺無比惱火。
這人怎麼就這麼爛好心。跟那兩個小侍女能打成一片,對那個該死的廚子也能輕輕放過,現在又憐憫一個並不相熟的人,唯獨對他就狠心絕情。
「你既然做錯了事,卻又承不住刑,自是得有人替你受過,讓我出氣。」晏沉說得理所當然,「殺雞儆猴一詞,我想你該聽過。」
「你該好好看著。這次是他,再有下次,你猜會是誰?」說著,晏沉低聲笑了出來,但那笑滿是惡意,臉上表情也陰沉無比。
謝濯玉聽懂了他的威脅,卻只能沉默,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
他自己的命都在晏沉手裡,如何救別人。
今日代他受過的人不是十三和十七,他就應該覺得慶幸。
說到底,都是他太天真,把事情想得太輕鬆,連累了無辜之人。
謝濯玉低下頭不想再看,晏沉卻不許他躲,抬手掐住他的下巴逼著他抬頭。
「睜著眼好好看,若是他受刑讓你不感興趣,那我換個能讓你感興趣的人如何?」
「你敢!」謝濯玉氣急地瞪他,卻又在與晏沉鋒利如箭的目光對視片刻後敗下來,「求你別動她們。」
「那得看你乖不乖。」晏沉像是被他那個求字取悅,目光柔和些許,聲音也輕了幾分。
他輕輕抬手點了一下,無聲地下了指令。
數個黑衣人從陰影處顯出身形,挨個取了不一樣的刑具,然後站到竹青身側。
竹青在他們靠近時再度扯著嗓子發出尖銳的求饒聲:「君上饒命,君上饒命,賤奴知錯了,求君上饒命。」
晏沉皺著眉把臉埋在謝濯玉頸側,抬手隨便指了一個人,語氣厭煩:「實在聒噪,讓他閉嘴。」
被晏沉指到的那人馬上在竹青面前蹲下,從腰側摸出一把小巧的飛刀。
他的身形擋住了竹青,但聽下一秒,一聲悽厲的慘叫響了起來卻又被掐斷在喉嚨里。
等他讓開時,竹青面前的地上多了一塊粉色的肉塊。
那是……竹青的舌頭!
晏沉抬眼掃了一下,又懶洋洋地閉上眼,不甚在意:「好了,沒人會吵鬧了,你可以好好欣賞這場表演。」
謝濯玉手握成拳頭,心知這只是開始。
但他不僅救不了竹青,甚至連移開目光不看都不敢。
第17章 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