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濯玉攥著他袖子的手指輕輕蜷縮了一下,好一會才微不可聞地搖了搖頭:「我沒有。」
「你說沒有,那就沒有。」晏沉說著停了下來,偏頭短暫地笑了一下,「但這上好的療傷藥可是我的,你還要我伺候祖宗一樣給你上藥,求人不是這個態度吧?仙君大人怎麼一點也不禮貌啊。」
說到最後,他刻意咬重了仙君大人四個字,聽著陰陽怪氣,讓人覺著他現在很生氣。
只是,他說這話時臉上笑容又擴大了幾分。謝濯玉若是抬頭看一眼,即使是迷糊狀態也能發現他是故意的。
可惜他沒有抬頭,當真傻乎乎地將這話聽進心裡去了。
被他指責了一頓,本來病得連晏沉名字都要想半天的謝濯玉突然想起了誰是弄傷自己腳的罪魁禍首。
這人好不講理,怎麼會有這麼欺負人的,真的太壞了。
謝濯玉暈乎乎地在心裡像個小孩一樣罵晏沉,卻越罵越委屈,連眼睛都開始酸澀起來。
他真的不想理這人了,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可又得為了自己的腳能好起來去求這個壞人。
他內心掙扎著,晏沉卻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說話啊,仙君連求人也不會麼?那我教你,說『求求你幫我,晏沉』。」
謝濯玉抿了抿唇,捏著晏沉袖子的手指輕輕鬆開,手垂了下去。
晏沉心說病糊塗了臉皮還這麼薄、性子這麼倔,卻也不打算再逼,伸手就要開藥罐的蓋子,卻在下一刻聽見了謝濯玉很輕的聲音。
「求求你幫我上藥吧,晏沉。」謝濯玉重複他那句話的時候聲音都在抖,說話的同時伸手去拉開一點被子,將傷腿伸到晏沉面前。
晏沉愣了一下,倒沒想到他最後真的說了出來。
果然是病糊塗了麼。
輕嗯了一聲,他沒再說話,臉上表情也正色幾分,緩緩打開藥罐。
用銀簽挑了乳白色的藥膏塗在高腫的踝骨上,抹開時晏沉嫌銀簽不好用,乾脆直接上手。
謝濯玉在冰涼的銀簽碰上腳踝時就咬住了下唇,打定主意忍住疼痛,淚意卻襲了上來,慌得他趕緊閉眼想止住流淚的衝動。
第23章 順心而為
但晏沉溫熱的手指碰上來,輕輕地將藥膏塗抹開來時,他突然就忍不住眼淚了。
晶瑩的淚珠一顆顆從閉著的眼睛裡滲出,沾濕了睫毛,無聲地滾過面頰。
踏入修仙一途這麼多年,當然也嘗過疼痛。
謝濯玉是天生靈脈全開的天才,比普通人少了入門的洗筋伐髓,然而每次突破境界的雷劫依然是逃不過的一道坎。
即使有法器和陣法護體,道道玄雷直直劈在身上的疼痛也是常人難以想像的,更不提境界越高,玄雷越多、威力更大。
但他從來都是神色平靜,任漫天玄雷劈在身上也面不改色,仿佛只是尋常入定。
現在這種痛大概連雷劫的千分之一都夠不上,但他卻覺得難以忍受,甚至痛得淚流不止。
只要想到這傷又是拜晏沉所賜,他就委屈得要命。
可他也不明白這種委屈從何而來,即使意識模糊到想不起晏沉的身份,他也沒有忘記晏沉恨他這件事。
謝濯玉抬手捂住嘴唇,怕泄露出聲音被發現。
被發現了,又會被一頓諷刺。他不想聽。
晏沉深知鈍刀子割肉最痛這個道理,動作雖輕卻也迅速,很快就將藥盡數抹勻。
他還想著按摩一番可以能讓藥吸收得好一點,然而掌心剛貼上踝骨還沒來得及動作,謝濯玉就反應很大地哆嗦,掙扎著想抽出腿。
他垂眼看了看那腫得青紫的腳踝還是拿開了手,到底不忍心再讓人痛一遭了。
吸收得差一點也就是好得慢一些,但是時間很多,慢就慢吧,剛好也可以讓謝濯玉不能亂跑。
晏沉把手拿開,蓋好罐子蓋子後起身,走了兩步又頓住,然後轉過身來。
他掐了個清潔訣把手弄得乾乾淨淨,然後伸手拍了拍被子:「別悶著頭睡。」真納悶,怎麼總愛整個人縮裡面,不嫌悶麼。
被子裡的謝濯玉輕輕翻了個身把頭探出來,只留個後腦勺給他。
晏沉眯了眯眼,彎腰給他掖了掖被角,卻又突然覺出點不對勁。
一隻腿壓在床沿,他湊近幾分,手掌貼上謝濯玉的臉想讓他轉過身來,卻在貼上那刻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