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爬行的動作看著艱難緩慢,實則速度很快,轉眼就到了伸手就能碰到謝濯玉的距離。
下一刻,他突然爆發出一種恐怖的力量,像只野獸一般直接將謝濯玉撲倒在地,血跡斑斑的手指用力地掐住了謝濯玉的脖頸。
謝濯玉只是抿著唇,睜大了眼看著面前的人,半點也不掙扎,乖順得像只羔羊。
「你這個賤人,你才該死!!」竹青盯著他漂亮的面孔看了一會,臉上浮起了幾分嫉妒和恨意。
他開始悽厲地叫喊:「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會變成這種醜樣子,都是你害了我!」
謝濯玉心頭澀然,張了張口很想說句抱歉,卻因為脖頸上的手愈發用力,連聲音都發不出半點。
視線開始模糊,謝濯玉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死掉了。
竹青還在發出悽厲的尖叫,神經質地重複著那些責備謝濯玉的話語,卻已經全部都聽不真切。
早在看清自己所處環境時他就知道這是一場夢境。
因為地牢里只有他和竹青,沒有行刑的黑衣人和高高在上冷酷地下令的晏沉。
但是,竹青身上的血腥味、緊緊掐住他脖頸後帶來的窒息感也是無比真實的。
在夢境裡出事不會影響到現實,這是小孩都知道的常識。
但謝濯玉有種預感,如果他死在這個半真半假的夢境裡,那夢境外的他應該也會死吧。
他無力地閉上眼睛,仍然沒有半點掙扎的動作。
竹青無辜,因為他的逃跑才會受刑。
——所以他欠竹青一條命,自然該以命償還。
呼吸停滯眼前一暗的瞬間,他好像聽見了一聲慘叫,和一聲繾綣溫柔的呼喚。
第35章 詰問
在那個聲音輕輕喚了他的名字後,眼前的竹青突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周圍的地牢也漸漸淡去然後消失。
四周只剩下無盡的黑暗,靜得謝濯玉能聽到自己愈來愈急促的呼吸聲。
謝濯玉手肘撐著地艱難地坐了起來,曲起膝蓋用手臂環抱住,兩眼放空地盯著某一點。
許久,他終於緩慢地眨了眨眼,星點水光隨著他眨眼的動作悄無聲息地綴上了無神的淺棕眼瞳。
一個無辜的人因為自己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生不如死,對任何稍有良知的人來說都是很難接受的事情,更何況看似無情的謝濯玉其實有著一顆柔軟的心。
所以那日,他一回去就大病了一場,發了數日高熱,渾渾噩噩險些沒撐住。
大抵是身體的自我保護本能在起作用,有關地牢里的那場血.腥.刑.虐的記憶在他醒後變得模糊不清,被自動棄置在某個偏僻角落。
那日的事好像只是一場過於真實的噩夢,夢醒了就什麼也沒有發生。
以劍入道的謝濯玉並非怯懦之人。
然而竹青的事,他卻下意識地不願再回想一下。
這大抵是他生平第一次逃避。
逃避固然可恥,在某些時刻卻很有用。
這些時日,他看著和以前一樣,仍那副冷淡又疏離的模樣。
就連與晏沉的相處模式也沒有發生變化。謝濯玉對晏沉沒有厭惡也沒有恐懼。
只是今夜,努力維持的假象突然被打碎了。
眼前的黑暗如墨池一般,下一刻卻突然起了漣漪。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謝濯玉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謝濯玉下意識地仰起臉,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卻在看清那人腰間墜著的兩枚古樸令牌後瞳孔微縮。
——那是青雲宗的掌門令和清虛峰的峰主令。
下一刻,熟悉的聲音也在響了起來:「他人因你無辜受累,你竟還對罪魁禍首動了凡心。青雲宗出了你這樣的弟子,當真是宗門不幸!」
謝濯玉睜圓了眼,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見面前的人又突然消失在黑暗裡。
沒有人再從黑暗中顯出身形,但或熟悉或陌生的聲音卻一個接一個響起,不停迴蕩在謝濯玉的耳邊。
「謝師兄!你怎麼能與魔人日日廝混,還喜歡上一個魔頭呢!」
「首席,你害死了無辜之人!」
「謝濯玉,你不配為青雲宗弟子!」
「你枉為人!」
……
謝濯玉將臉埋在膝間,手指緊緊揪住了袖子,嘴唇都微微發抖。
分明知道這些都是虛假的幻象,不必理會,但他仍因為這些話心神動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