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所謂的因果律和天譴,鄔彥就更不怕了。
因為他沒有親自動手殺過人,那些凡人種的靈草他看不上也未用過。所有的惡都是赤霄宗之人所為,與他沒有半分干係!
天道不會懲處他,人間沒人製得住他,想往仙界告他更是痴心妄想。
他玩得不亦樂乎,在心裡許多次搖頭感嘆因果律的可笑。
直到謝濯玉出現在他面前,目光冷然地盯著他,近乎是一字一頓地宣判他的罪行。
殺氣騰騰的劍意穿過身體,冰冷的劍刺入他的心口。
這黑心肝的小仙才恍然想起那句被自己嘲笑過很多次的話。
善惡到頭終有報。——此乃真理。
然而父君的分神從謝濯玉劍下救了他一次,卻做不到永遠的庇護。
滿月之夜,漆黑夜幕中不見半顆星子,獨皎潔圓月高懸天際。
一襲黑衣的晏沉站在窗邊,身形輪廓被月光模糊。
兩柄短刀分別貫穿鄔彥的心臟和丹心之時,他臉上的笑比春風還要和煦。
直到鄔彥靈息盡散確實隕落,他才漫不經心地將手上的血在鄔彥那床邊的紗幔上盡數蹭乾淨,然後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去。
縱天道不懲,世間也總有執劍人會替天行道,為枉死之人討一個公道。
而晏沉想,小仙君劍用的好,卻還需要一把刀。
要足夠鋒利,要足夠忠誠,要心甘情願地為小仙君做所有他不能做的事情。
晏沉願意成為刀,一柄獨屬於謝濯玉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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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濯玉乃南明親傳弟子,自然是被默認為南明一派。
他重傷了這仙君子,與南明對立的那派自然不樂意放棄藉此發難的機會,咄咄逼人地往他頭上扣大帽子,一副完全不管前情的模樣。
「擅動私刑,此乃僭越之舉!」
「對同袍心懷殺意,此乃心惡。若不嚴懲,則仙規形如虛設,等級必將亂作一團!」
「必須嚴懲謝濯玉!」
南明一派自然不可能讓他們如願以償。
要知道,謝濯玉可是真正的天才,比那些靠天材地寶無數資源餵過大乘期的仙君之子厲害千倍萬倍!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是自己這方的一柄利劍!
利益相關,他們自然不會犯蠢,咬死了鄔彥在人間的惡行,只言謝濯玉雖年輕衝動卻為人正直一心除惡,並非僭越,反而是真正想維護仙界門面。
南明仍是笑得如和煦春風,只是話語卻不退半分,眼底是微不可察的寒芒,哪有半分笑意。
爭執不休之際,鄔彥的父君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突然拍案而起,不複方才默然不語的氣定神閒。
下一刻,一個白衣小仙推開了殿門滿臉驚慌地跑了進來,還因為跑得太快差點摔了一跤。
未等有人呵斥他的失禮,他已經倉皇地跪了下來,膝蓋重重地磕在玉石地板上,說話的聲音顫抖,話語都快不成句。
「三公子已經,已經隕了……」
——他口中的三公子,正是鄔彥。
一眾人露出愕然表情,鄔彥父君怒目看向南明:「欺人太甚!」
南明面色已經恢復平靜:「極意君這是何意?我那小徒仍被關著,刑司禁制非他可破,這可完全不干他的事。」
極意面色鐵青,擰眉看向下首通報的人:「昨日還好好的人怎麼會突然……究竟怎麼回事!」
通報的仙侍倉皇地搖頭,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懇請他親去看。
這一場議事被迫中斷,只能擇日再議。
極意君回去後看見幼子涼透的屍體悲痛欲絕,卻已感受不到鄔彥的神魂氣息,想來他已去往冥界……那便是他有天大的神通,也不能將鄔彥的神魂帶回。
然而心中的火卻因為這無可奈何更加熊熊燃燒。
謝濯玉還沒得到發落,他的幼子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無緣無故隕了,這不是明晃晃打他臉嗎!南明那派的現在肯定嘴都笑得合不攏,刻薄地嘲諷他連自己親子都護不住!
找不到真兇,那註定是下人遭殃,鄔彥洞府里接連響起了震天響的求饒聲。
發了火後,極意君再次仔細探查了一遍鄔彥的屍體。這一次卻有了意外的收穫。
——鄔彥右手的兩個指縫裡有不明的黑色絲線。
鄔彥一向喜歡青綠色,最討厭黑色,這必定與兇手有關。
極意君凝視著那根纖若毫毛差點就要被忽視的絲線,腦海中突然就閃過了一張臉。
分神帶回來的記憶里,謝濯玉險些將鄔彥斬於劍下時,不遠處還站了個人。
那少年隨意地抱臂站在那看著謝濯玉的背影,嘴角噙著抹笑……穿的不正是黑色!
極意君心中有了計較,憤怒地摔了茶盞,拍案而起傳音喊了人來,將分神看到的那張臉復現出來後就喊人去查,很快就得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