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沉再不舍,行事再肆意妄為,卻也不能阻止謝濯玉回去。
他既不能,也做不到將謝濯玉扣在自己身邊。
他喜歡的小仙君本就是是天邊月,是林間青松、雪中白鶴,不是籠中鳥雀。
日子過得那樣快,好像沙從指縫中漏過,蹤跡無從捕捉。
轉眼就到了分離之日。
界門之外。
晏沉捧著謝濯玉的臉,拇指輕輕蹭過他的眉眼,指尖划過鼻樑,按上已經被親得水光淋淋的嘴唇,眼中滿是不舍。
謝濯玉緩慢地眨了眨眼,臉上倒是一派平靜無波,只是眼底泄露出些許不舍與忐忑。
晏沉斂好情緒,沉吟道:「你此番回去,南明肯定會給你安排個好位置,九成可能是要進中域了。」
他頓了頓,忍住了嘆氣的衝動,故作輕鬆道:「他既然看重你,那肯定不會害你。所以指不定哪天,濯玉就是真正的仙君了,等你封君那日我一定到場獻上大禮。」
謝濯玉默默地聽著,順著他的話去想中域所在的位置。
顧名思義,中域位於仙界最中心的一塊,不管是靈氣濃郁程度還是資源還是風光俱是最好的。
無數散仙擠破了頭想去留在中域神庭,在那謀個一官半職可比去偏遠的無名仙山鎮山好太多了。
但謝濯玉志不在此。若真按晏沉所說,那以後他肯定不可避免地要與許多人接觸交流,他想到就覺得煩。
撇棄這些惱人的,他便順著這個想到,妖界與仙界的界門在北境最北端。
從北境到中域神庭要橫跨一整個北境,隔了大片冰原,雪山之外更有崑崙山與蓬萊洲。
遠得很,也麻煩得很……以後想再見一面真不知有多難。
晏沉看著他這幅垂著眼深思的模樣,沒忍住湊過去又親了他一下,只是這一次親在了唇角。
他鄭重地開口許下諾言:「濯玉,再給我些時間。
「我保證,終有一日,我們不用再分離。到那時,我要邀所有人都來參加我們的合籍大典,要所有人望見我們攜手並肩而立都道一句般配。」
謝濯玉心頭一動,反手按在晏沉的手臂上,重新拉進距離,飛快地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那吻輕飄飄的,如蘆花拂過。
「好,」謝濯玉低聲說,「我一直等你,阿沉。」
沒關係,他想。對成仙的人和龍來說,時間總是有,而且過得很快,有時候閉關一下便是數年,分別幾年與幾日而言也沒有太大區別。
遠也沒關係,反正靈舟日行千里。若是想見,自然能見。
他不懼跨越山海去見晏沉一面。
晏沉愛他,晏沉也從不騙他。
所以他說以後他們倆會成為天下第一恩愛道侶,謝濯玉就相信一定會有一場盛大的合籍大典。
所以他說所有人都會道一句般配,他就相信這一定是一場好姻緣,無人會阻攔。
*——*
「師弟,你真是昏頭了不成!」宗堯咋咋呼呼的嚷著,聲音響得好似要將屋子掀了,「你放著好好的中域神庭不去,跑去那天寒地凍的北境圖什麼啊?你可知道刑司的一個空職位能讓多少仙君子打破頭去爭,你居然主動放棄!」
眼看著他的聲音越來越響,謝濯玉翻書的手頓了一下,到底沒辦法再裝鴕鳥:「師兄,你小聲些。」
宗堯拿起一個茶杯灌了口茶,復又踱步,滿臉不解:「你到底有沒有將我的話聽進去?」
「我都知道。」謝濯玉輕輕點頭,無奈地嘆了口氣,「師尊早與我講明其中利害,也給過我時間考慮,是我執意要去北境的。現在事情已經定了,再沒有反悔的道理。」
「我不擅與人交際,更對所謂的高升封君沒有興趣。一定要選個地方任職,還是北境更適合我清修。」謝濯玉認真地給人解釋,倒也沒有騙人,這確實是他的一部分考慮。
只是,更多的一些私心,他不會對宗堯說。
宗堯目光凝在他的臉上,心頭一動,半晌後才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你說的是,這事已經改不了了,」似是覺出自己語氣中惋惜的意味太過,宗堯又轉了話頭,「北境苦寒也沒事,師兄以後有機會就去看你。」
謝濯玉默了默,只希望他這話是玩笑。
別的倒沒什麼,主要是宗堯話又多,聲音又響,有時候一些舉動會讓他無所適從。
謝濯玉抵達北境是仙界的夏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