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嘆了口氣,手指在虛空中劃了一下,然後飛快地結印,繁複的印記快速成型。
纖長素白的食指點在謝濯玉眉心,印記也落了上去。
謝濯玉身體一顫,只覺靈台清明,一股暖流自丹心處升起,融入了全身血液,流走於脆弱的經脈中,而先前已經出現裂紋的神識已經被徹底治癒。
識海深處的印記被抹得一乾二淨,被另一個印記不客氣地取而代之。
他凝神去感應那抹印記,然後在得到信息的一瞬僵在原地。
——那抹印記是毫無保留的神族傳承。
一般而言,越厲害的傳承越是考驗接受傳承之人的實力。傳承越強大,吃的苦頭越大。
然而,這毫無保留的神族傳承仿佛天生就屬於他。
沉寂的血脈被傳承喚醒,
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他那殘破不堪的靈脈已經被修復了大半,而幾大主脈因為被挖走而缺空的地方也在散發著柔和金光。
他凝神內視,驚訝地發現空蕩許久的丹心處重新出現了一個靈力小漩渦。
毫無疑問的是,再過不久,謝濯玉的所有舊傷都會痊癒,就好像從未出現。
他實力不僅會重回巔峰。甚至會遠盛以前。
這能化無為有、重塑靈脈的力量,只能是神力。
事到如今,謝濯玉就是個傻子也該想明白了,更何況他本就聰明。
謝濯玉一直都心有疑惑。世間天才無數,他就算再有天賦,也不至於讓南明近乎魔怔地器重他。
他囚禁他,又對他下咒,不僅是要他將晏沉忘得乾淨,更是要一勞永逸,讓他永遠不再動情。
他驚人的天賦來源於身上流淌著神族的血脈。
而自他有記憶起,所有的事情都有仙界那群仙人的手筆。
仙界的所有人,那個「至高無上」的天尊,都是南明的共犯。
他們所有人做了一個驚駭世俗的嘗試。
都是因為血脈。
謝濯玉閉了閉眼,心中不由升起了幾分茫然,眼眶莫名有幾分酸澀。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的話,他的幾百年算什麼呢。
他的苦修、他的傷病、他的感情,到底算什麼。
「歲寧!」晏沉關切的聲音將他從繁冗的思緒中喚了回來。
謝濯玉睜開眼,卻發現面前的人影變得虛幻,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一瞬間,他的表情變得一片空白。下一刻,他露出了少有的驚慌與傷懷。
「不必傷心,我的孩子。我本就只是一抹神念,哪怕傳承仍在,也終有消散的一日,」白衣女人溫柔地笑了笑,「你我能有今日一遇,本就是上天賜的機緣。」
她的面容隨著話語越來越模糊,聲音也越來越輕:「濯玉,很抱歉沒能陪你長大。但是,我們都很愛你。」
謝濯玉下意識伸手去握她的手,卻抓了個空。
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可是心頭仍有疑惑。
為什麼神族會突然覆滅,而且沒有任何人知道原因?為什麼只有他活下來了,為什麼仙界的人能找到他?
「破壞規則與秩序的種族,即使是神族,也會覆滅。濫用權柄作惡的人,便會被剝奪權柄。」女人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空靈,帶著幾分感嘆。
「世間自有其規則與,每個人也有自己的因果,無人能逃。
「你不必去探究神族滅亡的原因,那與你無關,也對你無益。神族的時代早已結束,身負神族血脈的你該有自己的人生。」
「濯玉,你是好孩子,也是天道寵愛的孩子。走你自己的路,去追自己的道,只要正確,便無人能攔你。」
「回你的世界去吧。」她伸出手,五指輕輕在空氣中划過。
光門重現,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纏上了謝濯玉與晏沉,像是有人在拽著他們要往門那邊跑。
謝濯玉只能順著那力量與晏沉往門邊快步走,將要跨過門時他忍不住回頭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