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避無可避,在穿牆和進自習室里選擇了後者,剛把門死死抵上,就聽見窗邊有聲音輕輕「咦」了一聲。
有魚屏息抬頭。
有人左手抵著窗沿,單腳踩住滑槽,彎腰正準備翻進來。
他裹得相當嚴實,一身灰黑,裝備精良,有魚一時沒分清這人是防恐人員還是恐怖分子本身。
他低頭看見有魚時動作頓了一下,抬開面罩,笑得很陽光,露出一顆尖牙:「你好,執勤人員,不必慌張。」
有魚的視線在他臉上一觸即走,最終停在環帶紋式樣的胸前銘牌上,腦子生鏽似地咔咔轉了一下,沒轉出結果。
「為配合我們工作,」那人一手摸往後腰,笑容落下來,像是陽光掛了霾,「要麻煩你醒過來哦,先生。」
「砰——」
子彈正中眉心,轟掉了有魚大半張面頰,被爆頭的屍體晃了兩晃,順著門板癱軟下去。
槍聲驚動了門後將將而至的群蛾,它們嘶嘶叫著,拼命抖動翅膀,想要逃離這裡。
慌亂間,把那紅影自腰腹的位置撕碎了。
那影人上半身掛在門上,尖利指甲剛撓開門縫,甫一接觸到特質子彈漾開的能量餘波,就尖嘯著化成了一捧青煙。
窗邊那人等了半分鐘,盯著那具一直沒消失的屍體,再次「咦」了一聲。
第6章 聯會
有魚是在圖書館大廳靠窗這邊的閱讀椅上醒過來的,手機熄屏顯示為晚十一點二十分,民俗交流會該是已近尾聲。
自習室里空調半路壞掉了,太悶,他聽了一小截,深覺無趣,便跟方恕生打過招呼,輕手輕腳從後門出來了。
這座圖書館是24小時開放制,智能化程度頗高,晚間九點後除卻安保人員時不時巡邏打卡外,沒有其他工作人員。
現下閱讀燈稀稀拉拉地開著,有人趴桌小憩,有人在趕PPT,鍵盤聲輕淺,很是靜謐。
外面雨還沒停,但落得密而小,淅淅瀝瀝的,隔著玻璃幕牆悶悶傳進來,堪比催眠曲。
有魚盯著窗外綠化緩了五分多鐘,那種被子彈爆頭的劇烈心悸感才勉強落下去。
夢境魚一樣地游遠了,但開槍之人的臉依舊清晰。
他覺得對方有些面熟,長相酷似22號晚間遇見的網約車司機,遂像個不講道理的抽象人士,喚醒手機,點開軟體,給人家打了個差評。
半分鐘後,蓊鬱花徑里開出一輛矮墩矮墩的青色蛋殼車,車頂掀開,差評對象鑽出來,隔著幕牆沖有魚招手,笑容很燦爛:「哈嘍?」
「……」
後者頁面還沒退出去,在「世界真小該錯過的人都錯不了」和「缺德地圖又要更新這裡有破路了」里搖擺過兩秒鐘,能屈能伸,道:「不好意思點錯了,我馬上申訴。」
那年輕人略一挑眉,又鑽回車裡,片刻把一隻警用紅藍爆閃燈懟到車頂,笑道:「有魚先生,晚上好,要麻煩你配合一下工作哦。」
一時間,大廳內細小吸氣聲起此彼伏,有魚看著他胸前剛別好的銘牌,陷入了短暫混亂。
十五分鐘後,青色蛋殼車在高速路上疾馳,遠光燈里雨絲飛斜。
這老頭樂車型秀氣小巧,內空間卻大到離譜,有魚疑心自己近視下拉錯了警務車車門,不小心上了一輛看熱鬧的房車。
他找位坐下,胡思亂想間,小桌板上甚至憑空出現了一杯熱茶。
那警察在他偷偷掐自己大腿時開口了:「有魚先生,介於我們以後合作的機會還有很多,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江誦,水工江言甬誦,是一名——」
有魚看似冷靜地接話道:「獵人。」
「噢噢,這是露露他爸告訴你的?」江誦一改從容態,手指不點方向盤了,著急忙慌地去弄中控屏,邊嘀咕,「這段得掐掉,不然他要寫檢查不說,還得被扣稿費。」
有魚:「……」
很好,罰打工人的血汗錢,真是殺人誅心。
於是在江某的「友情提示」下,有某半配合著又來了一遍「初次見面」及「情況介紹」——
建國初期,妖魔鬼怪跟著新政重組,聯會改頭換面,徹底洗牌。
據江誦稱,當時為平衡所有種族義務與權利、展現生靈平等及和睦,聯會最終全稱和各項行動安全條例比他的命還長。
該組織高層里,妖魔鬼怪人占了個全,吉祥物還是大熊貓成的精。
他們監控異端,處理跨物種紛爭,維護區域穩定,保障國家安全,諸事以人類文明存續為先……
可惜有魚對家國大義沒什麼太深的感觸,有時候他連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都懶得管,遑論所謂文明。
他垂眼盯著那盞微微晃蕩的茶,興致不高,甚至帶著點煩躁打斷了江誦的慷慨陳詞,問道:「所以江警官要單獨領著我去幹什麼呢?喝茶、心理疏導、下言禁術、再簽份保證書?」
江誦明顯被他的直白噎了幾秒,才說:「先生,是這樣的,這次的情況很特殊,哪怕消除你的記憶……或者按你所述走完流程也無法永逸,因為這起異常事件並沒有得到解決,你並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