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大門緩緩合上,門外是一條春光綽約的花徑,有隻圓滾滾的蜜蜂順著不斷變窄的門隙飛進來,繞進廚房。
砂鍋里燉著湯,咕嚕咕嚕沸著,間或頂起蓋子。
餐桌上擺著三菜一湯並三副碗筷,都盛好了飯,不過其中兩碗中間豎插著筷子,旁邊那碗吃了一半。
通訊斷斷續續的,但很難溝通,雜音又重,江誦餵過幾聲,乾脆關了它。
他知會過有魚一聲,端著槍轉去廁所。
擺出來的洗漱用品都只有一套,柜子里放著些女性常用品,看著似乎是獨居。
兩人對視一眼,有魚略略點過頭,擰開了臥室門。
很明顯的女生臥室,乾淨而柔軟,帶著股柑橘的清香。
床的規格制式以及擺放和現實中相異,床底做成了抽拉式柜子,是很常規的位置,側對著窗戶和房門,正對著書桌。
桌架上擺著些專業性頗強的書籍,內容很是晦澀。
桌面角落放著顆白毛仙人球,正在開粉色小花,花旁有個攤開的日記本,頁縫裡夾著一隻筆。
筆尖還沒按回去,就像是日記主人寫到一半,因為一些不用出門或者用不了多少時間的小事暫時離開了。
這是目前看來,最有價值的東西。
江誦上前翻過本子。
有魚提醒道:「不一定是秦珍樹寫的。」
江誦在拍照留證間隙點頭:「我知道,到時候會進行筆跡比對。」
有魚說:「我的意思是,就算筆跡相同,寫作習慣相同,記敘癖好相同,也不一定是她寫的。」
江誦動作一停。
那日記本是從兩年前的三月份開始的,扉頁寫滿了「秦珍樹」三個字。
最先只有畫,兩人看不出所以個然來,只知道那畫從最開始的雜亂線條變成了簡單速寫。
第一份有內容的記敘起於五月初,立夏——
【我養的貓說話了,我知道,這是精分前兆,可它說的話我很愛聽】
有魚眼皮一跳。
日記里有很多無效內容,一頁里能拼湊出的句子很少,而秦珍樹好像不喜歡寫句號,後面的句式都是如此——
【它說我爸媽能回來,我當它哄我,我已經很久沒開心過了,可有一天我回家後,看見了他們,在給我做晚飯】
【短暫的,我很高興,我太高興了,我差點把家燒了】
【可他們只出現了半天,消失了,我又找不到他們了】
……
【他帶我去醫院看病,我知道自己不正常,可我害怕正常後他們會徹底消失】
【太好了,不是幻想,也不是其他的,只是抑鬱,怎麼是抑鬱呢,我明明那樣開心,我的貓又說話了,我又看見他們了】
【我們吃了飯,看了電視,和以前一樣,和平常一樣,他們問我最近怎麼瘦了,但是散不了步,他們無法從這裡出去】
……
【我知道了,這裡不是外面,是裡面,是我睡著後的世界】
【沒關係,我可以常常過來,只要能見到他們,我愛他們】
……
【他們想出去,他們想見我,我帶不走他們】
【他們的身體被燒了,需要一副育腔重新出生】
【我不知道什麼是育腔,也不知道這兩個字對不對,我想讓他們回來,我只是想讓他們回來,我愛他們】
【可是我找不到新鮮的屍體,這裡沒有屍體】
……
【我決定把自己當作育腔,只要我快死了,他們就能從我的身體裡爬出來,我就能讓我的爸爸媽媽回來了,我太高興了,我愛他們】
……
【我失敗了,我聽見我媽媽在哭,她求我別動手,好疼,我真的好疼】
【我好累啊媽媽,我想見你】
……
【他們好生氣,我第一次見他們這麼生氣,我好害怕】
【我很難過,怎麼選都很難過,可是……可是,他們怪我為什麼要停下來,我的父母為什麼想讓我死呢,他們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