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魚一愣,偏了偏腦袋,抬手抹過自己的臉,才發現上面全是縱橫的淚痕。
可他最後不過看見漫山遍野的草植花樹,不分時序不分地段地盛放著。
像在肅穆祭奠什麼,又像在貪婪汲取著什麼。
第36章 水寨
翌日一早,聯會的仿生信差鳥戰戰兢兢地來啄臥室窗玻璃,鬧醒了夜半好不容易才重新睡著的有魚。
整夜沒睡的邰秋旻把自己的骨頭從臥室各個角落喚出來,拼好,吱嘎吱嘎活動過手腳肩頸,起身上前,一把拉開帘布和窗戶,接過小信差送來的零碎東西。
那半開智的靈物臨走前還用喙蹭他的手指,好一副親昵的模樣,可惜有魚沒看見。
邰秋旻大致翻了翻,說:「是金屬銘牌、工作牌、制服以及一些隨身武器。」
當然,契獸是沒有武器的。
他挑出自己那套,話落就轉去浴室了,堪稱自覺過頭。
有魚迷迷瞪瞪的,想罵人又沒有輸出對象,想揍人又可能兩敗俱傷,只好坐在床上邊撒癔症,邊抓頭髮,試圖清醒。
撒到一半,盥洗室外門一響,他轉過頭去,更加迷瞪地說:「太太說得沒錯,制服真抬人。」
雖然他只大致見著個輪廓,應該抽空去醫院換副新框架的,他這樣想著,下床時沒留意腳下,義肢踩到什麼,差點滑出個劈叉——
「邰秋旻!你個混蛋!你少裝了一根肋骨!」
可惜制服再抬人也架不住要擠早高峰,等到聯會時,兩人已經從水靈靈的黃花變成了半熟的菜。
有魚別好銘牌,又把可隱形材質的工作牌掛脖子上,鬆手時隨意瞄過一眼。
邰秋旻說得沒錯,正面的確十分純獄風,特別是他還沒什麼表情,看著像是對最終判決不太服氣的刺頭。
反面是他倆的半身合照,姓邰的站直時居然比他高一點,目測兩厘米不到。
有魚懷疑是鞋子的問題,要不然就是那廝獨有的斷骨增高技術起效了。
很奇異,他現在看不得邰秋旻那張臉,見著就會想起昨晚的事,太尷尬了,又不好解釋。
可他不過瞟了這一眼,半秒不到,移開目光時,所有細節居然在腦子裡自動搭建強化——
邰秋旻沒有笑,但他原生表情是副討巧的笑相,配上那身打折區的卡通印花短袖,不顯艷麗,在燈光下反倒有種不合時宜的柔軟感,似乎很容易惹人親近。
可他的眼神和姿態無一不矜傲冷漠,那是一種和有魚截然不同的難近人情,盯久了,甚至顯得有些盛氣凌人。
有魚悶頭往前走,也不管嫌棄聯會的某邰姓異端跟上來沒有,只擰開406辦公室大門時,想到什麼,頓在了原地。
新舊界限以門把為中心正往外擴散,那些隱形的分割線如同玻璃紙折出的輝光,所過之處,煥然一新。
邰秋旻欣賞完舊景換新顏的粗劣表演,放下虛掩口鼻的右手,又以假笑回過便宜同事的早安問好,回頭見有魚依舊杵在原地,不讓開也不開門,遂學著日前對方的口吻與句勢,藏不住笑地問:「怎麼了?你別告訴我,你後知後覺開始慌了,走吧,現在買票跑路也來得及。」
「我知道了,」有魚突然回頭沖他說,「那扇對聯貼出來的門。」
邰秋旻聞言意外地挑挑眉,抿嘴點頭時一副「原來這樣啊」的神態,興致不太高。
半個小時後,會議室里,江陳兩組目前在聯會的成員緊急聚合,開了個臨時會議。
「你的意思是,那處空間就和聯會一樣被掛了空間術,又施了障眼法,」江誦高效總結,「沒有權限的生靈設法打開,只能看見比較正常的房間?」
樂知年又在轉筆,邊打了個哈欠,提出一個不太建設性的討打建議:「那我們要叫會裡所有成員排著隊去開門嗎?這算不算外勤,有沒有補貼?」
同步開著視頻通話的陳延橋,從外頭髮來一聲嗤笑。
宋皎一時沒分清冰美式和憨批同事哪個更加提神醒腦,沒忍住翻著白眼懟他:「那肯定都沒有權限啊,要麼是丁峰元,要麼是秦珍樹。丁峰元只剩下木頭和皮了,很可惜沒法湊合,得抓到姓秦的才行。」
「我們仍未知道那天秦女士去醫院的原因,」樂知年聳聳肩,「否則就能依此設局了。」
剛被領著跳完樓的有魚,還在腹誹這上樓方式格外長見識:「……」
他旁邊,聽戲的邰秋旻沒有半點緊迫感,自始至終沒有開口,充分發揮花瓶本質,正在研究茶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