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盤搖啊搖。
「你到底是誰的魚,」他毫不客氣地罵道,「沒用。」
魚盤開始掉透明豆子。
心音依舊沒動靜,他翻上魚盤,盯著彩虹看了幾秒,福至心靈,敲定了方向。
天幕的屍骨在消失,鳳眼蓮不斷掉落,這處空間靜默著,緩慢坍塌。
有魚尋了許久,沿途斬殺過好幾波沒有理智的偽物,才在彩虹盡頭找著邰秋旻。
那廝靜靜倚靠著成堆骨頭,背後是旋轉著微型鳥籠的花牆,身下是蔥蘢藤蔓,腰邊是翡翠瀑布。
他骨辮半散,正垂首看著手裡的東西,面無表情。
那是一枚碎片,龜甲大小,半透明,裡面變幻著留影似的虛像。
但有魚注意力完全放在邰秋旻身上,這架勢根本就是火中懸絲的翻版,他那點氣瞬間就消了。
從這個角度,他能清楚看見對方面頰和側頸的血管。
被細小葉脈填充,但紋路晶瑩剔透,嵌在皮膚上,微微凸起,延進領口,像霜雕出來似的,有種悽厲的美感。
「邰秋旻!」他喊了一聲。
沒反應,大抵是流瀑聲太大。
「邰秋旻!」他把剩下的銀魚砸過去。
那廝訝然抬頭,見著他時眼神古怪,隱隱有些脫線,像是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伸手啊,還看戲呢!」有魚伏在魚盤間,向他探出手,想起方恕生宅家打遊戲時經常小聲念叨的詞,「你個瓜皮!」
「抬不起來。」邰秋旻蜷了蜷手指,把碎片一藏,聲音低下來,「你個瓜皮。」
有魚撐身跳下,踩著的藤條扭動著想要移開,他也沒發現,只問:「還能走麼?」
邰秋旻垂眼說:「你覺得呢?」
「那你能變回貓麼?」有魚圍著他繞了半圈。
邰秋旻愣過半秒,眉心抽動,生硬道:「不行。」
「背還是抱,選一個吧。」有魚在他面前半蹲下來。
邰秋旻沒選,只是皺眉說:「你是不是被影響了。」
有魚覺得這裡藤蔓好多,沒有好好落腳的地方,還一直動,又一心想找對方被壓著的雙腿,隨口回道:「什麼?」
「你為什麼要來找我,因為貓?」邰秋旻情緒不太對,說不上是煩躁還是惱羞成怒,「我推了你,有魚,你是不是蠢,我憎惡聯會,還盼著你死,畢竟收屍比護著人簡單多了。」
有魚沒說話,目光在他眼周掃過,不知在想什麼,一下子笑開了。
邰秋旻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你怎麼現在不敢看我了?」有魚轉著戰術匕首,緊盯著他,「你不是說,這裡除我之外,沒有其他可以入眼的東西麼?」
邰秋旻:「……」
「我知道,某個傢伙怕我難以接受這副形態,才故意支開我。」有魚觀察半晌,隱有猜測,突然伸手,握住了他腰側最粗的那根藤蔓。
邰秋旻的嗤笑沒嗤出來,反倒嘶聲抖了一下,脖頸瞬間躥紅,紅痣旁邊的花蕾炸了一下,不確定是因為這話還是因為他的動作,咬牙悶哼道:「你……」
有魚鬆手問:「這個怎麼辦?」
那像是古樹的肉質根,扎進水下,依著河床走勢綿延數千里。
邰秋旻繃著臉不說話,甚至打算閉眼睛。
有魚拿刀面輕點他的眼皮,一字一頓,又問了一遍:「怎麼辦?」
「砍掉。」邰秋旻說。
有魚比劃了很久,猶帶動手時看見自己血跡斑斑的手,又立刻縮了回來。
邰秋旻見狀擰眉道:「我都沒有……你嫌我髒?」
「你能不能稍微收收脾氣,」有魚擦乾淨手,隔了些距離迅速斬斷那些藤條,拿鄭錢的符紙封好斷面,再把他挖出來,「既不坦誠嘴巴又壞,要不是長……」
邰秋旻低聲說:「我要暈了。」
「什……喂!」
*
罅隙之外。
江誦出來時看也沒看自己在那兒,直接一個縮地成寸,去了方恕生所在宿舍。
那人剛轉醒,看見他招呼都沒來得及打,各種反應上涌,衝去洗手間就開始吐。
江誦邊給他順背,邊給分管領導——某孫姓揚子鱷去了通電話例行報備,說要抓捕明楓集團上下人員云云。
對面覺得手機信號出岔子了,抖著聲音確認道:「你要……抓啥?」
「明楓,上上下下,包括保安及其家屬。」
對面深覺一腔擔心餵了狗,哆嗦下都有點破音:「你們失聯了整十天吶,好不容易全須全尾來點信,結果要搞個更大的?!」
江誦說:「這件事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