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標本有什麼好看的,」樂知年說,「涼颼颼,瘮得慌。」
方恕生有點猶豫:「沒有鑰匙,而且那裡這麼重要,強進會被發現的。」
鄭錢已然給每個人拍了一張隱息符。
樂知年猝不及防被拍得後仰,抽著嘴角道:「你能不能別總拍額頭上,跟制殭屍似的。」
江誦已然掐了縮地成寸。
方恕生被他攬著,小聲道:「你什麼時候在那兒放了信標?」
江誦高深莫測地一笑。
眼前一花再一明,四大隻已然再次站在了標本館正中央。
層層碼碼的偽神屍體掩於黑暗中,靜靜瞧著他們。
方恕生後頸毛炸起,不由合掌鞠躬,小聲嘀咕:「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樂知年有些暈乎,按著腦門說:「你倆這手藝,哪怕以後被開除了都不愁。」
「這裡應該還有些空間,」江誦不理打趣,以腳步丈量過,「尺寸不太對。」
鄭錢仗著自己個子矮,開始在近地面尋找有無端倪。
幾分鐘後,這廝指著某個展櫃角落喚:「這裡有術法痕跡,樂知年!」
「別叫我,我搞不明白本家的玩意兒。」
「噯,原來這姓樂的也不頂事兒。」
鄭錢只好和江誦頭碰頭鼓搗起來。
樂知年幫不上忙,回頭見方恕生安安靜靜的,遙遙站在那具最為完整的切片標本前,目光認真,神色有些複雜。
「你那是什麼表情?」他開了個玩笑,「這可是自古以來的頭號大異端,不適用神奇生物保護法,也不適用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那一套。」
方恕生愣了一下,才說:「不,我就是感覺,感覺有些奇怪……就像小時候學了一首詩,長大後卻發現其他人所學版本和自己的不太一樣,但我又記不起來那版到底是怎麼樣的,就是那種……不上不下又莫名不舒服的感覺……」
樂知年因為他顛三倒四的形容笑了一下。
方恕生視線滑開半秒,想找找其他線索,餘光卻瞥見那標本手指最外層切面鼓動了一下。
「樂,樂年年……」他僵了兩秒,心跳開始加速,聲音乾澀,咽過唾沫,聲音幾不可聞,「在,在,在動……」
「我當然在動。」樂知年瞬間明白他在指什麼,雖然不怎麼相信,但還是把他往後排,邊嘀咕,「你近視度數又高了還是怎麼,這玩笑可不經開。」
方恕生盯著那枚切片慢慢往後退,撞到了另一隻展櫃。
他有些草木皆兵,捂著嘴巴,又有些慌張地往旁邊撤,踩到了江誦的後腳跟。
後者回身,扶住他微微顫抖的肩膀,問:「怎麼了?」
「牠們,」方恕生反手抓過對方衣服,神經質地掃看過周圍,黑暗裡的偽神標本十分安靜,或臥或立,如同河底覆沙的千年銅像,難以長久直視,而他又聽見了那種絮一般的呼吸聲,「牠們剛才在……」
「打開了!」身後,鄭錢興奮地蹦噠了一下,往上撐開那塊石板,「噯,我就說,沒有我倆打不開的鎖咒。」
方恕生尋聲回頭,望見當中光景,不由睜大了眼睛:「這是……」
那是一間更為小型的標本室,圓圓高高的,點著鮫油,很溫暖的光亮,地面及牆壁錯落放著許多展示架。
單骨骼的,覆著皮肉的,平面的,立體的,浸制的,透明的,染色的……
無一例外,那都是——
「魚……」方恕生難以置信,聲音越發顫抖,「魚尾巴?!」
第75章 風琴
「魚尾巴?」樂知年只是控制不住好奇心,稍微錯了一下眼睛。
畢竟組裡就有一條魚,還被他攛掇進了陰陽道。
那廂鄭錢已然摸了進去,坐在傀儡手臂間,眼睛放光,嘖嘖稱奇:「樂正家,真不愧為藝術之家,瞧瞧這家學,這手藝,如此完美,這得值多少錢吶!」
很難說清那到底是些什麼魚類的標本,尾巴幅長在幾米到幾厘不等,形態與色彩各異,大抵涵蓋俗物凡物靈物。
有的華麗過頭,呈現出五彩斑斕的白色,有的破破爛爛,烙有密匝的眼斑。
「這不是重點,」方恕生發抖的幅度變大了,挫著牙花嘀咕,「我想我們需要先離開這裡……」
江誦跨步半擋在他面前,正對著樂知年,表情嚴肅,單手掏槍拉開保險,抬臂瞄準。
樂知年盯著黑洞洞的槍口,臉頰肌肉抽動,半晌說:「老大,第二次了,這傢伙怎麼能對著自己人呢。」
方恕生盯著他……脖頸後接近耳朵的位置,神情有些驚恐,慢慢把自己整個縮在了江誦背後,邊小聲喚道:「鄭組鄭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