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人來認屍。」時修有點惱,「那魯大人原就懶怠,根本不上心,不過發放些告示下去,就這麼生等著人上門。」
「那要等到猴年馬月?難道一直沒人來認,這案子就這麼擱置了?」
是這道理,時修心裡盤算著,等回去後便將縣衙的仵作傳來問話,興許能問什麼有用的來。
就怕給他爹曉得,便和西屏商議,「明日我請縣衙的仵作來家問話,在別處只怕給我爹撞見,我爹從不到您那頭去,只好請去您房中,還望六姨成全。」說完還連打了兩個拱手。
西屏笑看他一會,「你這是想拉我做個擋箭牌?」見時修不則聲,她咕噥道:「你嫌我的閒言碎語還不夠多?」
時修稍有張狂地微笑著,「要編排你的人,你就是在家中閉門獨坐,也有人說你是害了相思病。」
儘管他帶著目的,好歹也算句安慰。西屏笑了笑,裝作勉為其難地點頭,「那好吧,只是少不得要告訴你娘一聲,將來若鬧出什麼閒話,她也好替我做個見證。」
說話間轉到小洛河街,西屏記得幼時曾跟著張老爹爹和她娘到這街上看過燈,買過一家鋪子裡的椒鹽酥餅,特地打帘子去尋,那家鋪子竟還開著。
便朝車外叫紅藥,使她去幾個酥餅。時修吩咐馬車靠街旁停著,想她方才在魯家席上沒吃幾口,大約是餓了,卻不想她這樣好潔淨的人,會吃這街巷上的東西,因而笑了笑。
西屏見他笑,猜到他笑什麼,便說:「從前跟著你外祖父到這街上來看燈,看得餓了,你外祖父就在這鋪子裡買酥餅給我們吃,味道蠻好。」
「聽我娘說,外祖父待你們母女很好。」
她笑著點頭,「是很好,待我像親生的女兒。可惜彩雲易散,好夢易醒,他老人家走得那樣早。」
說起來不免唏噓,要不是張老爹爹過世,她也不會跟著她娘去泰興。她忽然問:「你上京趕考的時候,怕不怕?」
「怕什麼?」
「路途遙遠,人地生疏。」
時修道:「我上京時帶著下人,又是借住在我爹從前的一位同窗世伯府上,不算人地生疏。」
西屏點點頭,有太陽光在她眼裡挹動兩下。
時修曾聽他娘講過,西屏祖籍原是南京江寧,是跟著她娘到了江都縣,才改嫁給他外祖父,後來外祖父死後,又嫁去了泰興縣,她幼年時候可稱得是居無定所,長大後好容易嫁了人,丈夫偏死得早。
他追溯她的小半生,忽然感到自己這安穩祥和的日子來得沒道理,像偷了人家的,感到點慚愧。
他坐得直了些,「您在南京還有什麼親人?」
「沒有了。」西屏笑著搖頭,「就是有,也都不認得了,我爹死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