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吃帶兜一向是顧兒回娘家打秋風的做派,張老爹爹背地裡無奈又親切地稱她為「女匪首」,曾抱著西屏囑咐,「你長大了可千萬別像你大姐姐那樣,一副土匪樣!姑娘家要斯文點,不然惹人家笑話哩。」
她咯咯笑著答應,順便揪下他一根鬍鬚,遞給她娘。她娘接過去只是微笑,並不很得趣的一種微笑。她知道,她娘其實一向有些嫌張老爹爹老。不過他待她們母女太好了,好到她娘稀里糊塗地就答應嫁給他,等醒過神時,已不忍心再反悔。
時修因問:「泰興縣那位馮老爺,待你們母女如何?」
西屏隨口笑道:「好不好的,說不上來,反正就那樣吧。」
「那樣是怎樣?」
她癟了下嘴,「馮老爹爹自己沒有兒女,想偏心也沒處偏去啊,雖不十分親近,卻也不曾打我罵我,還請先生教我讀書寫字。我成親的時候,倒也陪送了我一筆豐厚的嫁妝。」
怪不得姜家大富人家,卻肯娶她這小富之家的小姐,原來妝奩也算襯得起。他趣道:「看來馮家和姜家也算門當戶對。」
「論財力,那可差得遠了。」西屏搖頭,「不過你姨父生得太醜,從前議了許多回親都沒成功,差不多的人家都不肯如此委屈自家的姑娘,情願不攀姜家的財勢。」
她說姨父「太醜」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完全不帶感情。他心裡止不住有點鬼鬼祟祟的高興,面上不好帶出來,也假裝風輕月淡的表情,「那劉祖母和馮老爺又如何肯答應這門親事?」
西屏擱下箸兒,誇張地朝他扇扇眼睛,「人家都說我和我娘是圖姜家有錢。」
就算看中他姜家有錢,也沒什麼,銀子不論擱在何時何地都扎眼。可他覺得流言並不可信,否則她怎麼提起姜家就倒了胃口?儘管那臉上是愈發俏皮的笑,可眼睛裡的瑩瑩流動的光又靜止了。
他不再問了,往她碗裡搛了菜催促:「吃飯呢,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做什麼,快吃快吃。」
西屏瞪他,「可是你問我的呀!」
他舉起手,在嘴前比劃出個穿針引線的動作。
她又端起碗,說道:「錢是個好東西,可我還沒貪財到那份上,是上了人家的當。」
他待要問,又怕問得她傷心,拼命摁住了好奇心。
西屏一轉話鋒,引到別處,「你看那許玲瓏,也是個玲瓏剔透的女人,到頭來還不是給那莊大官人騙。你覺得,是姓莊的與那許扶雲合謀殺的許玲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