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淳臉色總算轉得好看些,「既如此,我不攔你,只是你要有分寸,沒有鐵證如山,就不要輕易得罪人。畢竟同朝為官,又在一鄉任職,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時修趕忙答應,又起身作揖,告退出去。回到房裡來,她娘還在那小飯廳的榻上和西屏說話,不知說的什麼,兩個身子湊在那炕桌上,嘰嘰嘻嘻地笑個不住。
留心一聽,竟然是在說他頭回和人家小姐相看的事。那姑娘原是通判大人家的大小姐,二人正兒八經相看那日,趕上時修正在覆核儀真縣一樁人命案子,因有個疑惑想不明白,便將死者身上一枚嵌紅寶石的金戒指帶回家來,進門時還舉在手上看。
那小姐與時修卻是老早就認得的,此番相看,不過是兩家才有要議親的意思。因此那小姐和時修也不大避諱,看見時修手上拿著女人戴的戒指,茲當是送她的,便走去將那枚戒指劈手奪來看,「這戒指倒打得別致,不知是哪家金鋪的手藝,修二哥哥,可是送我的?」
時修見東西給人搶走,心下就有幾分不悅,睨她一眼,反剪著手若無其事地道:「你要是喜歡,可以去問它的主人買過來,不過,嘶——就怕人家不能答應。」
小姐聽出不是他買來送她的,有些不高興,把戒指緊攥在手裡道:「它的主人是誰?我出得起價錢,還怕她不肯賣?」
他忽然斜著一邊嘴角笑起來,「她就是有心答應,恐怕也說不出口。」
「怎的,她是個啞巴?」
「那倒不是——她是具女屍,這是從屍體手上扒下來的。」
登時嚇得那小姐魂飛魄散,忙把戒指摔在地上。後來回去,非但打消了想嫁時修的念頭,還逢人就細數時修諸多毛病,當然多半是她懷恨在心後的誇大其詞。
顧兒一面講,一面笑,「我看也不算人家冤枉他,把死人的東西拿去嚇唬人家姑娘,不恨他恨誰?虧得通判大人和他一個衙門裡做官,曉得他的脾氣,知道他不是存心,所以才沒計較。」
西屏心道,他八成就是存心的,何至於呆到那地步?
恰好看見時修走進來,她打趣似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上掃下,看得他發窘。
顧兒見他回來,也說要回房去了,她自己帶了個丫頭來,因見西屏沒帶丫頭,便囑咐時修,「你送你姨媽回房去,多打只燈籠,不要學你老子,捨不得燈油錢。」
臨走又去彎著腰到處招呼那隻貓,「三姑娘,三姑娘?娘要回去了,你不出來送送?」
那貓也不知躲到了哪裡,反正黑漆漆的也不容易看見,西屏只在後面跟著笑,將她送到廊廡底下。
回過頭來時,時修一手提了三隻燈籠出來,特地往她眼跟前一送,歪理歪氣地道:「瞧,夠不夠亮堂?保證摔不著您。」
第28章 那個雜物間。
燈籠里罩是白絹紗糊的, 外頭還有個竹編的圓筒套著,三個燈籠湊在一處,像三個人並頭搭腦湊在一處瞧熱鬧, 促狹滑稽。
西屏拿了一隻過來自己提著,還想著方才和顧兒在屋裡說話時的情形。顧兒滔滔不絕講了他們兄弟好些小時候的趣事,和她印象中一樣, 他大哥要內斂敦厚得多, 有時候不免要吃時修一點暗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