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是見不得人,若是容貌出眾,又為何成日覆著面紗。」
「是了,人貴在自知之明,丑琴師也擔心這幅尊榮嚇著人,故而帶起面紗。」公子們簇擁著起初說話的人,附和著。
這地方尋常都是有權有勢的官員或富商常來,亦或是這些大人物身邊的下人來請諸位琴師到府上去,鮮少出現一些公子親自前來的情況。
聽聞琴師得了裴大人的青睞,一時間也按捺不住,偏要瞧瞧這琴師究竟是何方人物。
因著這一點,不少人都對楚臨星心有芥蒂,既想看看他的模樣,又不想讓他賺自己府上的錢,此刻都焦躁地等著他出來。
郝掌事巴不得有人能為他出這口惡氣,笑臉相迎:「桑公子稍等片刻。」
桑昀撐著臉,聽身旁的公子恭維道:「京中哪裡有人能搶了我們桑公子的風頭。」
說到能勾住裴淮義的人,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副勾人的,狐狸一般的面容。
肯定是個這樣的人物,在見到楚臨星之前,他們都是這樣想的。
楚臨星沒有讓蒹葭進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將小腹束緊。
緊一些,再緊一些,他儘自己所能將小腹勒平。
腹中的小傢伙不願配合,翻江倒海地鬧著,楚臨星苦不堪言,最終痛得面色發白,才勉強完成。
「沒事的,九月,」他低聲說著,不知是在安撫肚子裡的孩子,還是在安撫他自己,「不會被發現的,我們小心一些。」
昨夜楚臨星思來想去,還是為它取了個乳名。
如果將來裴淮義認下這個孩子,明知自然該母親取的,可不能沒有名字,否則它鬧起來,楚臨星哄它時都不知道該喚什麼。
叫九月好了,他輕柔地安撫著不安的胎息,他與裴淮義在九月底初見,孩子叫九月,也沒什麼不合適的。
肚腹被布帛束縛著,束腹這個動作越來越艱難了,楚臨星深知這樣下去不行。
會被發現的,可誰願意當九月名義上的母親。
若他沒有妻主,一旦被發現,他定然會被沉塘的。
如果不能尋到願意做九月母親的人,便只能攀附那些大人物,只要能得到掌權者的庇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以等他生下九月再做打算。
前者更危險,楚臨星裹上寬鬆的素色春衫——他要另尋一棵大樹庇佑他。
「公子,裴大人的馬車在外候著。」
蒹葭抱著他的琴,著急地催促著。
他不知公子怎會耽誤這麼久,若不是抱著琴,他真要衝進去瞧瞧他在做什麼了。
那可是裴大人啊,公子怎麼也不著急。
楚臨星自知不該讓她久等,只是心中慌亂,不知馬車上要如何自處。
他惴惴不安地出門,就聽到樓下傳來鄙夷的聲音:「果然醜陋!」
有女人為他說話:「但他只露了一雙眼睛,這能看出什麼。」
「如此粗鄙,還湊到裴大人面前,盼著飛上枝頭變鳳凰嗎。」
能來這兒的都是些有權有勢的人,就算是男子,也是高官女嗣,不論是誰,都得罪不得。
楚臨星早就磨平了
性子,自不會與人爭辯,只是這群公子可不打算放過他。
郝掌事並不阻止,那群公子們守在木階旁,楚臨星知曉來者不善,卻只能硬著頭皮下緩步走下來,一個花枝招展地公子見他下來,猛然伸手扯下了他的面紗。
那人的力氣極大,世家公子大都顧忌體面,楚臨星沒料到他會直接上手,一時沒有防備,整個人都順著他的拉力朝下栽去。
他下意識護住小腹,墨色的眼瞳驟縮。
「公子醒了?」蒹葭見他睜眼,端來溫水讓他漱口。
楚臨星眨了眨眼,才意識到自己此刻正躺在榻上,正處於他陰冷不見光的那間房。
是夢啊……
心臟還在狂跳,他深刻意識到,如果不能背靠大樹,等待他的,只有無盡的欺辱——不能這樣。
「公子還是快些準備吧,今日要為裴大人撫琴的。」
蒹葭嘆了口氣,如往常給楚臨星帶上門,讓他自己收拾。
從到他身邊伺候,蒹葭從未被他准許貼身服侍,最多也只見到了楚臨星的真容而已。
他也樂得自在,蒹葭對此並無異議,安靜地等他收拾。
夢中的腹痛格外真實,他牽扯到了小腹,痛得呼出一口氣,收下的動作卻毫不留情,九月長得實在太快了,他只能盡力。
御史府。
聽聞楚臨星到來的消息,她也不曾抬眼:「叫他來書房。」
處在刑部郎中這個位子上,裴淮義最清楚如何審訊,才能逼著人說出真話來。
她指尖有規律地叩擊在桌案上,這是她思考時的一貫動作。
門被人推開,那股清苦的藥香逐漸漾來。
「大人。」楚臨星身邊的侍人也隨著他俯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