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的事她不會過問,雪竹只應聲道:「是。」
裴淮義在原府遇刺的事很快便傳得滿城皆知。
楚琴師捨命為她擋箭,裴大人親自將人抱回內室,派醫師為其診治。
因著她這一舉動,京城有關楚臨星的說法也變了幾變,甚至有人猜測,是否這位楚琴師真是用了什麼狐媚手段,叫裴大人為之傾心了。
楚臨星腹痛了兩日。
為裴淮義擋箭時受了驚嚇,後又差點被她發現身份,當日動了胎氣,這一胎險些就保不住了,幸而王娘子來得及時。
「楚公子,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王娘子眉頭緊緊皺著,「再這樣下去,只怕一屍兩命……」
他需要穩定下來。
一個穩定的環境,讓他不再擔驚受怕,安心養胎。
楚臨星偏頭掩唇,低低地咳了幾聲:「多謝。」
他明明為裴淮義擋了一箭,如今裴淮義於府上養傷的事人盡皆知。
難道是中了暗箭,他終究是沒有防住刺客嗎。
思及此,他不由得掐緊了掌心。
「來京城討生活,沒有哪個是容易的,我也只能這樣來幫公子了。」
王娘子收起銀針,讓蒹葭為他擦去滲出的血跡:「公子打定主意了嗎?」
「可京城那些大人各個道貌岸然,在她們手下討生活,真的會好嗎?」
王娘子的話也是他所擔憂的。
誰又是表里如一的呢,裴淮義不要他,他也只能賭了。
「我也不知道,」楚臨星深深吸了一口氣,木然地看向窗外,「過些時日還要去肖府撫琴,屆時再說吧……」
他知道什麼都瞞不過裴淮義。
她一定知道,自己為了活下去,曾為那些大人們做過事,知道他並非面上這般,做了許多不好的、助紂為虐的事。
耳邊忽而響起宴上侍人對他說的話。
「裴大人對你青眼相待,你只需好好效仿她的心上人,屆時什麼好處都是你的。」
效仿裴淮義的心上人。
腹中九月不安地鬧他,楚臨星掌心貼著攏起的小腹。
他知道自己不該奢求什麼,可聽到這些的時候,心臟還是會抽痛。
裴淮義身邊的人說了,這些時他不必再來了。
蒹葭安慰他,說是裴大人體恤,可楚臨星知曉,她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不想看到他了。
初春微暖的風將柳枝吹得盪起,一如在潁川時,被她推著盪個不停的鞦韆。
裴淮義收回眸光,沒在管那邊晃著的柳條,抿了口酒道:「義母那邊先前說的,你考慮的如何了?」
月色稀薄,繁星明亮。
裴淮義捏著杯盞,酒液微晃,明月的倒影仍舊明亮。
肖柏沒什麼好臉色:「你不必操心,我母親自然是先同我說的,不必你再三重複。」
這是嫌她提起肖承忠,特來聲明她才是親生的嫡女了。
裴淮義莞爾:「幸而此番肖大人及時撤離。」
若非她帶著肖柏的手下撤出,只怕此刻這群人都已成了孤魂野鬼了。
一旁琴聲響起,熟悉的手法與音調令裴淮義微頓,她自然知曉那是誰的琴音,有同僚笑道:「裴大人既喜歡,何不納回府做侍?」
裴淮義笑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肖柏不等她說完,笑著接話:「我打算買下他了。」
裴淮義揚了揚眉頭,轉頭看向她有些得意的模樣。
她了解肖柏的為人,她並非真的好琴,但總是喜歡與她一較高下。
「哎呀,那就恭喜肖大人了,這可是個難得的妙人。」
裴淮義唇角依舊帶著淡笑,只不過沒看向肖柏,而是落在涼亭里,撫琴的素衣琴師身上:「能讓肖大人一擲千金的,自然是妙人。」
那邊的大人們似乎有些醉了,她們說什麼,楚臨星根本沒心思去聽。
他知道裴淮義不想看見他。
一曲畢,趁著大人們商談政事,他快步走到一處無人的竹林,掩著心口,不斷順著自己的小腹。
九月從來沒有這樣過,像是要突破他柔軟的小腹,五臟六腑都被攪得難受:「唔、咳咳……」
他扶著青竹的手緩緩下滑。
胎動得厲害,只有裴淮義的香氣才能短暫安撫。
額間滲出冷汗,楚臨星唇角低低地溢出呻。吟。
他懷著九月顛沛流離,過著居
無定所的日子,這一胎本就不穩,它需要母親的安撫,才能暫時安靜下來。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裴淮義按捺下腹中劇烈胎動帶來的難耐,側眸便見裴淮義立於他身後,笑望著他。
只是這笑令他血液倒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