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李觀一。」
長孫無儔微笑應是。
取出了那地圖,在桌子上攤開來,上面不只是有應國,陳國,還有西域的吐谷渾區域,北方突厥,東北偏外的契丹,柔然,武羅侯,大山大川,城池村鎮,大多詳細。
薛道勇揮了揮手,聽風閣的所有窗戶都關上,拳頭大小的一十三顆夜明珠照亮左右,長孫無儔介紹此刻的天下大勢,手指指著西域,道:「此刻,西域已亂,以薛世伯的手段,党項人已渴望復仇。」
「貴國岳帥為保護百姓而被擒,岳家軍陳兵於邊關和虎蠻騎兵對峙,而應國大將軍率兵北上,和突厥的鐵浮屠隔著關隘對抗,以免那些餓了一個冬天的突厥鐵騎縱兵而下,侵略中原。」
「天下大體承平……」
李觀一安靜坐在這裡,看著這兩人在此地商討天下的大勢,看著這卷宗,將從陳國出關入應國的路線看得清楚明白,記在心裡,只是目光落在這地圖上,五百年前薛神將的教導不斷在腦子裡迴蕩著。
他竟然可以理解長孫無儔和薛道勇的話。
大商謀國。
薛老爺子用銀子攪亂了西域,維穩了邊關。
難怪那一日說出大商謀國,謀天下,謀萬世太平之後,薛老爺子那麼開心。
是以為我是他知己了啊。
可是,我哪裡有那樣大的氣魄?!
我只是個裝著的人而已啊。
李觀一胡思亂想,腦子裡面薛神將教導的那些知識浮現出來,並且開始逐漸清晰,長孫無儔看著那邊少年,有心關照,微笑著指了指桌子上的地圖,道:「小先生,你覺得這天下局勢,若是有變的話,會怎麼樣?」
李觀一看著這天下,想到了薛神將曾經的教導,瞬間做出了自己判斷。
已經習慣性地提起了旁邊的筆。
掉轉過來,在桌子上一點。
「這裡。」
長孫無儔和薛道勇看過去。
西域?
「邊關糜爛,應國對抗突厥,吐谷渾沒有了後顧之憂,若是我的話……,不會讓党項人此刻和吐谷渾火併。」
少年安靜坐在那裡,眉目沉靜。
他還年少,眼底還有書卷氣。
可是恍惚之間,背後似坐著那天下第一的名將,穿黑色的甲冑,文武袖垂下,手指捏著一枚棋子,眼前是天下。
李觀一提起手,就仿佛那神將也跨越五百年的歲月,手指落在地圖上。
「讓党項暫且按捺住,示敵以弱;吐谷渾必想要趁著突厥,應國的對峙機會而南下,侵占天府之地,以彌補自己的弱項;這個時候,若是党項暴起截斷其中,吐谷渾必亂。」
「應國的關外豪族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必前掠。」
「此刻假使一上將,率精騎自陳國邊關而出。」
「則可以掠吐谷渾之地,陳國,党項,應國足以撕裂這西域霸主,三分其地。」
「…………」
李觀一反應過來,這不是在秘境,收回了手,心中有羞愧,道:
「紙上談兵,誇誇其談,讓兩位見笑了。」
還好不是薛神將在,否則的話,額頭怕是要多幾個正字。
薛道勇道:「……這樣的兵法,真是像先祖留下的兵書。」
長孫無儔也是大笑起來,道:「哈哈,小兄弟,說的有道理,在你這個年紀,算是不錯了。」
長孫無儔和薛道勇對視。
都順勢說李觀一的想法稚嫩。
卻唯獨看到了對方眼底掠過的一絲驚動。
是夜,李觀一離開薛家的時候,回去將嬸娘帶回薛家;而長孫無儔在外休息,薛道勇看著那天下局勢圖,緘默許久,道:「……當真是武神臨凡麼?他的計策還很稚嫩,缺乏很多細節上的思考,堪稱粗陋。」
「卻又天馬行空,如羚羊掛角。」
「簡直是,完全不懂得兵家的基礎,卻又有第一流的眼力。」
「這種人是誰教出來的?難道不教導基礎規則,直接從軍略開始的嗎?」
老者看著桌子上的秘信,是朝堂要他對峙越千峰的信箋,老人嘆息:「身在局中落子的,也會變成棋子,這也是免不了的事情啊,越千峰麼?」
老者嘆息:「當真不想要和岳帥的戰將廝殺啊。」
…………
長孫無儔在寫信。
是給隴西國公的二公子寫的。
皆是風物人情,最後卻頓筆。
以關外的鮮卑文字寫道:
「……我奉命來此和薛家商議西域之事,希望能暫緩党項人攻擊,聯手陳國打破吐谷渾的霸業,遇到一少年人,其對西域和局勢的判斷,竟然和你一般無二,而其年歲,也和你一樣,其名……江州,李觀一。」
明明寫的是二公子收,信箋中卻寫著。
「二小姐,你或許會有興趣。」
信箋系在飛鷹的爪上,飛鷹振翅而去了,一日夜急速,第二個日出的時候,已到了關外之地,隴西國公,李氏姬姓,歷代鎮守於此,飛鷹長鳴,這信箋飛落下來了。
大日初升,一隻肉眼無法看到的鳥兒接住了信。
振翅,羽毛上都盈滿了火光,華貴無匹的鳳凰沐浴大日落下。
落在一位十三歲少女肩膀上。
那少女一雙丹鳳眼,眉心赤色豎痕,龍鳳之姿,俊美非凡。
肩膀上,天生而有的鳳凰法相慵懶。
翻看信箋。
揚了揚眉毛。
「……和我的判斷,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