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看戲的人很多,我需要體面,所以站了起來。
我沒有看吳婷婷,而是將目光望向池野,平靜道:「池總,看來您並沒有合作的意向,我自然也不配站在您面前,這裡太吵了,有狗在叫,那麼交易取消,打擾了。」
說罷,我微微點頭,確認自己夠禮貌,轉身便要離開。
一旁的吳婷婷怒不可遏,看似要衝過來不依不饒。
池野終於開口,制止了這場鬧劇。
他說:「許棠,你不想聽聽嗎?」
我腳步頓住,皺眉看他:「什麼?」
「坐下聽聽吧,恩怨沒兩清,你不能走。」
許棠這個名字,第一次從江晨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他們的臉色變化得明顯。
我不可能忽略。
縱然當年我甩了池野,在他們那個圈子名聲大噪,也不至於是這樣的反應。
所以遲疑過後,我選擇了留下。
然後看著憤怒的吳婷婷,一字一句地指控著我,罵我惡毒,罵我無情。
我全然接受,因為我從她口中,聽到了一些我並不知道的過往。
當年與池野分手,我怕他糾纏不放,斷得很乾淨。
換了手機號,所有的社交軟體卸載乾淨,然後買了火車票,去東北待了近兩年。
我表哥和表嫂的工作單位在那邊,買房定居了。
那兩年,我找了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上班,閒暇之餘幫他們帶帶孩子。
冰雕節的時候和表哥表嫂一起帶孩子出門,孩子摟著我的脖子叫姑姑。
天很冷,但生活很平靜,冰雪世界五彩繽紛的時候,我相信自己是可以忘掉池野好好生活的。
可是他忘不掉。
分手的時候鬧得很僵,他知道我是認真的,很恐慌。
但他仍抱有希望,想著雙方冷靜一段時間,他再放下臉面把我哄回來。
直到發現我消失了。
真正的告別從來都是悄無聲息的。
這世界那麼大,人潮擁擠,人與人的相遇不知耗費了多少運氣。
融入人海之後,沒有天定的緣分,也沒有非要在一起的人。
我們都很渺小,所以痛過之後,要學會忘掉,學會放下。
可是池野學不會。
他瘋了一般到處找我,把我身邊的人都問了個遍,最後開車時情緒崩潰,在和平大橋出了車禍。
他傷得很嚴重,搶救過後,住進了 TCU。
後來他醒了,人也頹廢了,振作不起來。
他讓他媽幫忙找我,讓我回去看他一眼。
我在東北的時候,有天表哥確實接到了家裡打來的電話,是姑姑。
姑姑說池野的母親找了她,說她兒子住院了。
表哥問我要不要回去。
我想了想,說不了。
很多人會說我鐵石心腸。
但我當時,確實不知他車禍那麼嚴重,險些喪命。
我以為,他又在耍什麼把戲,想騙我。
他從前用過類似的花招騙我來著。
捨棄一個人的過程很痛苦,但已經開了那個頭,我不想半途而廢。
我想,再撐一下吧,撐過去他就會學會放下。
後來,他就真的沒了動靜。
兩年後,美珍說秦師兄手裡有好的項目,讓我回來發展。
我想了想,東北再混下去確實沒什麼機遇,便收拾東西回來了。
這座城市很大,人的圈子都是固定的,如我和美珍、秦師兄,我們才是一類人。
最普通的人。
若無意外,我和池野能再遇見的機會微乎其微。
過往已成過往,走好前面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回來之後,我問過一次美珍,池野當時是真的住院了嗎?
但是美珍知道得有限,因為池野後來去了國外,他家裡不願透露太多,圈子裡也基本沒人敢多嘴。
所以我才會在六年後的今天,站在這裡,知道了他曾經命懸一線。
也知道了他後來患了某種情緒病,有輕生動向,去國外治療了好長一段時間。
吳婷婷說我是殺人兇手,沒有資格出現在她哥面前。
她哥曾經那麼喜歡我,我連回來看一眼也不肯,我要是還要臉,現在就滾,以後永遠不要再出現。
那一刻我的臉是白的,神情是愣怔的。
我錯愕地看向池野,對上的是他漆黑而平靜的眼神。
平靜的,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