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雅爸爸望著面前年輕的女孩,看著她肖似女兒的打扮,心中的悲傷如一汪自溢的泉水,無法抑制地涌了出來。
「若雅……」他喚她。
「爸,我在呢。」
「若雅……」
「爸,我就在這裡,我和你一起等媽媽醒過來。」
「若雅……」
幾聲呼喚,一聲比一聲痛苦,他在借著呼喚女兒發泄這幾年來壓在心中的疼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顏玉琢不是若雅,可面對失智的妻子,他只能用謊言構築出一個虛假的夢境,辛苦撐起這個破碎的家。
顏玉琢緊緊握住老人蒼老的雙手,感受著那雙手的顫抖,也回憶著與若雅一起經歷的點點滴滴。
她失去了父母的關愛,他們失去了女兒的陪伴,在這場長達數年的角色扮演中,他們都在用愛滋潤著彼此。
莊策沒有打擾他們,通過顏玉琢和若雅爸爸的對話,他已經拼湊出了令人心酸的真相。
老人終於止住眼淚,他決定去和若雅的姨媽們商量一下二次手術的事情,他婉拒了顏玉琢的陪伴,抬手摸摸她凌亂的短髮,低聲道:「好孩子,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們大人吧。你也有你的事情要處理,別讓人家等你太久。」
顏玉琢在他的催促下轉過了身,幾步之遙的地方,莊策倚在醫院走廊的扶手旁,一雙深邃的眸子望著她的方向,他的眼神里沒有催促,沒有不耐,只有靜靜的等待。
「去和他聊聊吧。」若雅爸爸說,「我想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
傍晚的醫院花園,人跡罕至。顏玉琢和莊策並肩走在花園裡,可誰也沒有心思欣賞
花團錦簇的美景。
顏玉琢摘掉假髮,屬於她的披肩長發散落下來,晚風吹起,捎來她髮絲上的馨香。
「莊策,你有沒有什麼要問的?」顏玉琢開口打破了平靜。
「我確實有許多想問的,」莊策聳聳肩,「但如果你不想回答,我就不問了。」
顏玉琢:「你不問,我怎麼知道我想不想回答?」
「我就是知道。」男人雙手插袋,故作瀟灑,「因為我了解你。」
「哦?有多了解?」
「就像……你了解『若雅』一樣。」
這個回答讓顏玉琢安靜了數秒,她眼底閃過幾抹懷念之色,很快又化為嘲笑:「你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咱們才認識幾個月,你不過是覺得『哇這個女人面對我這個霸道總裁好不做作好不一樣,她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怎麼就自詡為了解我了?」
「不,你說錯了。」莊策哼了一聲,「我關注你才不是因為那麼無聊的理由。」
「那是因為什麼?」
莊策理直氣壯地扔下幾個字:「見色起意。」
顏玉琢:「…………你倒是臉皮厚。」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這世界上所有的一見鍾情都是見色起意。」莊策回答,「只有那些外表平平的人,才需要日久生情。」
顏玉琢挑眉:「所以你對我是一見鍾情?」
莊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你先回答我,咱們初次見面時,像我這樣盤順條亮大長腿的英俊帥哥出現在校長辦公室,難道你沒覺得眼前一亮?」
「沒有。」顏玉琢故意說,「只覺得這個人好油膩,第一次見面就想壁咚我。」
莊策發出一聲嗤笑,權當沒聽見。
緩和氣氛的玩笑說完,終於要進入正題。身旁花池裡鮮花伴著晚風搖曳,每次晃動都灑下一段往事。
「我想你已經猜到了,若雅她……已經不在了。」
「……」
「她是我大學時最好的同學、朋友、競爭對手,四年形影不離,我們進入彼此的生活,了解彼此的夢想,我們那時候約好,畢業後還要做一輩子的閨蜜。」說到這裡,顏玉琢停頓了一下,「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我媽出國去追求她的事業與人生,臨走給我留了一筆錢;我爸就根本沒管過我,他是個天生情種,永遠見一個愛一個,再婚離婚再婚離婚……他們誰也沒回頭看過我。若雅知道後,幾乎每個月都要帶我去她家吃飯,還說要讓她的爸爸媽媽認我做乾女兒。」
莊策沒有打斷她,靜靜地聽著。
這是顏玉琢第一次向他敞開心扉,他從來不知道,這個向來堅韌堅強的女孩,居然在童年時經歷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