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當午堵住耳朵,不厭其煩地搖著頭,「知道了知道了!你太囉嗦了!」
「趕緊滾!」
「每次出去都要重複這種話,你煩不煩啊!」
「你只是我姐姐,不是我媽!不要再念叨了!」
鄭禾蹲在地上,微揚著下頜,一束光映進她眼珠上那一層濕潤的膜,讓人一時幻視她的眼睛有很多種色彩。
發燙的手心覆蓋在鄭當午的手背上。
鄭當午垂眼看著她蓋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視線向上,撞進了和她直勾勾對視的鄭禾的眼睛裡。
她抿了抿嘴,「你又在犯什麼病?」
「我在罵你,你知道麼?」
鄭禾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有些高興,「你叫我姐姐。」
「你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叫我姐姐了。」
「我很高興。」
因為高興,所以鄭當午怎麼說都無所謂。
鄭當午向來不吃她這一套,玩味地看著她,「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在對我犯賤。」
「犯賤?」
「這才哪到哪?」
鄭禾歪著腦袋笑了笑,目光閃爍,抬起身子,嘴唇飛速在鄭當午腦門上壓了下去。
「傻瓜,這才叫犯賤。」
說完她跳起來就往外走,她逃跑的時候甚至叫上了角木蛟,讓它拖著自己趕緊跑出去。
微微濕潤柔軟的觸感停在皮膚上,鄭當午臉上表情倏地一僵,隨即面色漲紅,咬牙切齒地抓起枕頭就扔了過去。
「鄭禾!」
「你給我去死啊!」
雪白的枕頭直接砸到門上,軟趴趴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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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蘆島之所以叫葫蘆島,就是因為整個島嶼形狀像只葫蘆,上小下大,細腰相連。
傳說是當年仙人隨手丟棄的藥葫蘆所化,那葫蘆飄在禁海之上,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個島。
葫蘆島分為大葫蘆島和小葫蘆島,其中大葫蘆島是迎客區,凡是外來的人都居住在大葫蘆島,小葫蘆島面積小一些,上面種了一棵白色神樹,由葫蘆島白氏家族守護,未經同意,旁人不得上島干擾。
因為海珠祭的緣故,葫蘆島開啟了陣法,一層影影綽綽的白霧環繞島嶼,柔和地阻止所有人靠近。
鄭禾把角木蛟留在船上,自己抓了把符籙,帶上那個附過魔的斧頭還有儺面,孤身上島。
和她一樣試圖往葫蘆島內部探索的人還有很多,有的是膽大心細的人想知道究竟什麼是海珠祭,當然也有些是想進島辦事的。
葫蘆島有一個法寶叫做八角葫蘆,終日浮於葫蘆島上空,白家先祖曾藉此葫蘆清除禍斗,威震一方。
人人都知道禁海禍斗肆虐,白家先祖以八角葫蘆為陣眼,環繞全島修築了一個陣法,只要在這個陣法範圍內,所有法寶、符籙失靈。
不管是金丹、元嬰,哪怕是天上仙人下凡,在葫蘆島都會變成凡人。
在這裡是真正的人人平等。
這都是白家先祖受仙人託夢點化,感恩仙人恩賜,認為人人皆可追尋大道,才在這裡打造出這麼一個世外桃源。
人如此,禍斗也如此,不論是多高階的禍斗,進入八角葫蘆陣都會原形畢露,任人宰割。
走在彌天白霧中,鄭禾並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
她摸索著向前走,只覺得腳下越來越滑,越來越鬆軟,到後面簡直到了泥濘的地步。
把靴子從濕潤的泥土裡拔出來,鄭禾嫌棄地抖了抖腿,還好穿的是靴子,這要是雙鞋子,沒走幾步她就只能光腳了。
這不是個島麼?
怎麼濕噠噠地像個塗滿了油的灘涂?
濃霧翻卷,身邊一起入島的人也越來越少,水汽蒙蒙,她什麼都看不見,連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蓮花藏說她要上島去看看那什麼降六世佛證道的白色神樹,好說歹說才被鄭禾攔下來。
金鱗寶地給的任務是無人生還,小尼姑人還不錯,鄭禾不想和她對上。
一步一腳印,鄭禾走的每一步都很謹慎,確保自己留下的足跡是一條直線。
不過謹慎也沒什麼用,她現在已經迷失方向了,連自己下一步要踩在哪裡都看不見。
『嘭——』
白霧彌天,鄭禾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前邊應該有一個巨大的坡,只覺得剎那之間天地顛倒,眼前劇烈一晃,一腳踏空就順著泥坡滾了下去。
她試圖抓住什麼東西固定身形,可這個地方光溜溜地連一根草都沒有,抽出斧頭劈砍也只能在濕滑的泥土裡留下一道很快就會癒合的傷口。
她就像直接掉進了滾筒洗衣機里,身體磕磕碰碰,腦子都被砸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那些濕滑的泥土在她滾動的時候,順著她的鼻腔進入了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