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智機嘴唇發抖,掙扎著想爬起來,想說些什麼。
卻被身上纏著的縛妖網灼得渾身發抖,就連雨水打在身上,都被炙熱的體溫燙成了白色的蒸汽。
「孽畜!」
雨師觀祭司聲若洪鐘,「既是孽畜,就該四腳著地,學的什麼人族做派!
「其心可惡!其行當誅!」
人群中突然爆出一聲哀鳴。
「是它!」
第160章 魏智機(三)
「是它!」
一個老農夫突然舉起柴刀,高呼,「五年前,我孫兒就是被貓妖叼走的!」
「難怪那些仙門寮怎麼都找不到那隻貓妖,原來貓妖在城主府!」
老人渾濁的眼睛裡泛著淚光,「就是他,叼走了我的孫兒!」
「你這妖孽,還我孫兒!」
刀刃劈下的瞬間,魏智機掙扎著想避開,可也不知雨師觀哪裡來的法寶,竟束縛他全身都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老農夫斧頭劈下來,聲色俱厲地把髒水潑到自己身上。
魏智機本能地縮成毛茸茸一團,尾巴卻被那斧頭削去半截,鮮血滋出,血腥味夾雜著雨水的氣味,刺激了人群。
不知誰喊了一聲,「燒死它!」
「打死它!」
碎石塊混著七七八八的雜物如冰雹一樣砸了過來。
魏智機項介石,卻被一塊尖石擊中額角,溫熱的血液混著雨水流進眼睛,他一步步後退,蜷縮在牆角,尾巴緊緊纏住正在發抖的身體。
這二十年來,他為杜鵑灣批過的公文,為杜鵑灣殫精竭慮修築的堤壩,調解過的糾紛,甚至是他之前對杜鵑灣前途的擔憂,在此時此刻,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笑話。
永遠不要考驗人性,因為這種東西實在是太脆弱了,經不得考驗折騰的。
額角的鮮血模糊了視線,他看見雨中飄飄搖搖的燈籠,暖黃光暈里傳來竹杖點地的『篤篤篤』聲。
「阿慈快回去!」
賣糖炒栗子的攤主想去拽住這個傻丫頭的衣袖,卻被溫慈讓閃身奪過。
十五歲的小姑娘白綾覆眼,發間別著她父親老溫送她的髮簪,徑直走到了那隻被束縛的白眉黑貓面前。
「阿慈,傻丫頭!快走開!那是吃人的妖怪!」
「那又如何!」
還有些稚嫩的聲音穿透雨幕,溫慈讓張開雙臂擋在魏智機面前。
「是妖怪又怎麼樣!」
「城主爺爺是妖怪才好!」
「妖怪活得久,我巴不得城主爺爺長命百歲!」
「這個堤壩,還有仙門寮,還有那麼低的賦稅,哪個不是城主爺爺做到的?」
溫慈讓還準備說些什麼,碎石塊擦著她的額角飛過,溫慈讓已經聽見石塊劃破空氣的呼嘯,可她已經來不及避開了。
血珠滴在魏智機的鼻尖。
「誒呀,誰動的手!」
「阿慈可不是什麼妖怪!」
「傻孩子,快過來!你在哪兒,也不怕你父親來揍你。」
這裡不少人都和老溫有交情。
「哪怕是妖怪,沒有害人,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暴雨在溫慈讓開口的剎那有了片刻凝滯。
魏智機怔住了,他想起這個眼盲的小姑娘,他其實也沒太多關心她,大不了就是遇到的時候給她送點兒吃的,可沒想到今日會被這樣一個小姑娘擋在身前。
此刻雨水順著女孩瘦弱的脊背流下去,她單薄的肩膀有些發抖,抱著魏智機這隻白眉黑貓的手卻並沒有片刻鬆懈。
人群的靜寂被遠處傳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打破。
地動山搖的巨響吞沒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驚駭地仰頭望去,在他們頭頂,杜鵑灣守護結界破碎,圍觀百姓手中的燈籠,被平地而起的狂風直接吹上高空,照亮大雨中密密麻麻們黑紅禍潮。
杜鵑灣仙門寮,烏蘭巴七竅流血,已然倒地而亡。
擋在最前面的仙門寮最先被禍斗突破,烏蘭巴的屍體直接被撲上來的禍斗塞進嘴裡,隨後仙門寮中傳來了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其他沒死的人,在看見這一幕的時候,直接尖叫,周身燃起癲火,也成了禍斗的食物。
怎麼會這麼快!
魏智機瞳孔驟然收縮,下意識就想組織大家逃跑,但沒想到一開口依然是『喵喵喵』的叫。
該死的雨師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