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抹了把臉,突然扯下帳幔將鄭禾綁在背上。
起身時咬破了嘴唇,鐵鏽味充斥口腔。
「別死……」
她哆嗦著邁出第一步,「你敢死……我就殺光他們……」
暴雨中,染血的背影跌跌撞撞沖向城門。
所過之處,百姓們像潮水般分開又合攏,用身體構築一道道屏障。
有人遞來蓑衣,有人塞來藥包,都被鄭當午一把打落。
「假惺惺!」
她吐出一口血沫,「全都……該死……」
可當她踏出城門那刻,身後突然傳來整齊的跪拜聲。
「恭送仙子——」
鄭當午沒有回頭。
她只是把背上的人往上顛了顛,走進瓢潑大雨中。
血水從兩人交握的指縫間滴落,在泥地上綻開小小的紅花。
「我就說我最討厭了,鄭禾!你真的,真的……最討厭了!」
第206章
她哽咽著,踩碎一地水花。
兩個人的身影在扭曲的天光之下漸漸融合在一起,扭成一個歪歪扭扭的長條。
杜鵑灣城門之下,小女孩趴在母親肩頭,指著那長條形的影子,奶聲奶氣地問:「娘親,那是什麼呀?」
婦人望著遠處即將消失的背影,輕撫女兒柔軟的發頂:「那是龍。」
「龍會回來嗎?」
婦人沒有立即回答。
她看向懷中孩子手臂上已經癒合的瘡疤,那裡現在是一朵小小的蓮花印記。
「會的。」她親吻女兒的額頭,「等下一個旱季。」
暮色四合,最後一縷天光穿過雨幕,照在遙遠山道上那兩個相依的身影上。
鄭當午的每一步都走得那麼穩,仿佛背上扛著的,是整個世界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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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旱已經持續了三年。
龜裂的土地像老人皸裂的皮膚,縱橫交錯著絕望的紋路。
枯黃的莊稼蜷縮在地里,風一吹就碎成粉末。
村口的古井早已乾涸,井底只剩下幾塊發白的骨頭——那是去年渴死的牲畜。
祭壇前,枯瘦如柴的村民們圍成一圈。
他們乾裂的嘴唇蠕動著,念誦著古老的禱詞。
祭壇中央綁著一個少女,她的右腳畸形地扭曲著,破爛的衣衫下露出根根分明的肋骨。
「求雨師垂憐……」
老祭司顫抖著舉起骨刀,刀刃在烈日下泛著慘白的光。
少女閉上眼睛,睫毛在消瘦的臉上投下兩道長長的陰影。
就在骨刀即將落下的一刻——
「咚!」
一聲悶響,祭壇前的神像突然炸裂。
木屑紛飛中,一個戴著古怪儺面的人踏著塵埃走來。
那面具粗糙得像孩童的塗鴉,只有兩個黑洞洞的眼眶,嘴角似笑非笑。
「用活人祭神?」
儺面人的聲音很輕,卻讓所有人打了個寒顫,「難怪三年無雨。」
老祭司的骨刀「噹啷」落地:「您、您是……」
儺面人沒有回答。
他——或者說她——徑直走向祭壇,袍袖一揮,便解開了少女的繩索。
少女跌進她懷裡,像一片枯葉落入掌心。
「看那兒。」
儺面人突然指向祠堂角落。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裡堆滿了落滿灰塵的神像。
有雨師怒目圓睜的雕像,有風伯鼓腮吹氣的塑像,還有雲中君踏雲而來的形象,最角落裡,一尊龍神像半埋在蛛網裡,龍睛上的金漆早已經剝落。
「抬出來。」
儺面人命令道。
村民們面面相覷,但還是照做了。
沾滿塵埃的龍神像被抬到祭壇中央,積灰簌簌落下。
那是一條蟠龍,龍爪抓著顆褪色的寶珠,龍鬚上還掛著幾縷陳年的紅綢。
「現在,」儺面人從袖中抽出一根烏黑的木棍,「用這個打它。」
人群炸開了鍋。
「打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