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稻拍了拍林恫的肩,便走到林忡旁邊,從季稻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見林忡垂下的眼睛, 而那眼下被眼睫遮住的陰翳中不知道在想什麼。
「節哀,林二老爺。」季稻主動出擊。
林忡這才頓頓抬頭,季稻看見他眼中沒散去的迷茫和震撼。但不得不說,林忡是個管理情緒的高手, 在對視上季稻的那一刻, 他眼中困頓漸漸散去,藏得很深的悲戚終於露出幾絲,他苦笑道:「是季姑娘啊……季姑娘, 家中長兄突逝,諸事繁忙,招待不周,請姑娘見諒啊。」
他方才在迷茫什麼?又震憾於什麼?
季稻覺得奇怪,但找不到突破口。
她望向蓋得嚴嚴實實的白布,想了想,對林忡道:「林二老爺,林大老爺死因蹊蹺,不如請來仵作勘驗屍體?」
「不能請!」
季稻的話令臨林忡臉色一變,他甚至忘記了抑制自己的情緒,直接嘶吼出來了這句話,季稻被他這麼一衝愣了愣。
季稻還是頭一回見林二老爺這麼激動,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性格是林大老爺呢,不愧是兄弟倆。
但請個仵作罷了,為何要這麼激動?
可能意識到自己的確表現得太激動了,林忡垂下了腦袋,但季稻卻沒錯過他眼中那絲懊悔:「我的意思是,大哥是失足落水,請仵作也沒用。」
真的沒用嗎?
季稻餘光仔細觀察著林忡。見林忡說完就一直低垂著頭,但他的膝蓋卻從未起來過,他確確實實一直跪著林憂。
林二老爺的悲傷不似作假,但他為什麼不讓仵作來驗屍,甚至一把人打撈起來就給人嚴嚴實實蓋上了白布?
請仵作沒用?真的沒用?
季稻想起自己偶然看見的那節手臂。
林憂的屍體就不是溺水而死的屍體該有的樣貌,就連季稻這樣的人遠遠看上一眼就明白的事情,可為什麼離得最近林忡沒有發現呢?或者說,他裝作沒有發現是為了隱藏什麼呢?
季稻瞧了眼白布,心思活絡起來。
她假意側身,神不知鬼不覺地朝開著的窗戶輕輕吹出口氣。
下一刻,一陣大風便從那窗戶吹了進來,那陣風初時很猛,噗呲噗呲吹得白布發響,順著林憂屍體裸露在外的手臂的一角,大風吹起白布,力度不大,但足以讓季稻瞥見那屍體全貌。
這一下讓林忡立馬轉回頭:「哪來的陰風,把窗戶關上!」林忡厲聲道,他整個人情緒不穩,沒人敢觸他的眉頭,下人們戰戰兢兢,一窩蜂就涌去窗邊搶著關窗戶,你推我擠,一時好不滑稽。
季稻再一次對林忡在林家的地位有了充分的認識。
不過,哪怕林忡第一時間掩上了白布,季稻仍舊能從那匆匆一眼中發現林憂的屍體的異樣。
他身體無一處浮腫,臉色也只是青白了些,也沒有中毒的痕跡,但他脖子上卻被人刻下了幾個字。
明明已是屍體,那幾個字卻分明在滲血,一個一個艷紅瘮人,看得人心尖兒直顫。
怪不得林忡會露出那種表情,相對於林憂的屍體,現在,那幾個字倒是會更令他害怕。
不過對於不信鬼神的人而言,不是會覺得這是誰的戲弄嗎?為何林忡會作出這樣的表情和舉動?
這林忡有事兒。
季稻的目光飄啊飄啊,飄到了抽噎的林恫身上。
這個倒是真心實意沒摻水分的傷心。
「林三老爺,你看見那字兒了嗎?」趁著林忡死守屍體的空隙,季稻拉林恫到一旁,問道。
林恫擤完鼻涕,見季稻問起,邊擦眼淚邊回道:「什麼字兒?」林恫還沉浸在悲傷當中,說話都不走心,看來是沒有注意到那幾個字,不過那樣駭人的字眼若是被人看見肯定有印象,最大的可能還是林忡沒打算讓林恫看見,所以他才不知道。
季稻不知道林憂是怎麼和林恫說的,也不知道林恫是否改變想法,她多問了一句:「你覺得你大哥是失足落水死的嗎?」
「我大哥怎麼可能失足落水,明明是鬼害的!」林恫想也不想就道。
看來還和以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