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沒能把她吹醒,反倒是更困了。
坐在汽車后座,時微的神思還是麻木的,心裡那股子對返校的抗拒感倒是明晰得不能再明晰。她慢悠悠嘆出口氣,又坐立不安地碰了碰肩膀上的頭髮,頭髮又把脖子搔到了,後頸癢得心煩意亂,她折過手臂用力抓了抓。
這些的動作被卞睿安一併看在眼裡,堪堪讓他回憶起小的時候時微去上英文補習班的情景。
時微打小不愛去學校,可以讀書,可以做題,但她對去學校上課這件事,是十足的厭惡。
剛到倫敦那會兒,彭惜給時微請了英文家教,她的英語書面能力突飛猛進,但口語一直停留在開口說「hello」的水平。家教老師建議彭惜把時微送去補習學校,同學們來自天南海北,母語各不相同,想要交流,就需要被迫使用英語。
每天早上日出之前,小姑娘背著書包,跟在彭惜身後,愁眉苦臉地垂著頭,一顆不大的腦袋裡仿佛裝著全天下的愁苦事。
剛開始彭惜會送她出門,後來時間久了,補習路上就只剩下時微一人。
卞睿安日日在花園裡朝她揮手打招呼,時微從來不理。
直到有一回,附近的白人男孩跟在身後逗弄她,卞睿安第一次主動跑出了花園。他將時微扯到一叢薔薇花後頭,攥緊拳頭就朝那小子臉上糊弄,因此和附近小孩都結下了仇怨,那段時間總是打架,總是滿臉傷。
汽車在培訓學校門口停下,時微不情不願地開門下車,卞睿安也跟著下了車。時間還早,陽光被晨曦過濾,染上溫柔。清晨的風帶著恰到好處的暖意,把時微的頭髮吹出了弧度,飄逸又好看。
幾步邁到校門邊上,時微腳步遲疑,她咬了下嘴唇,然後尷尷尬尬地笑了兩聲:「那我走啦!」
「嗯,去吧。」初升的太陽灑在卞睿安臉上,美好得仿佛不屬於現實世界。
時微朝他揮揮手:「要不還是你先走吧,我等著你打車。」
卞睿安知道自己留不住,時微他也帶不走,於是很順從地後退了一步:「好,那我去打車。」
大清早,計程車司機生意平平,有一位眼尖的,沒等卞睿安抬手攔車,他就一腳剎到了馬路邊上,用一種充滿期待的眼神,將卞睿安盯住。
卞睿安朝著計程車走去,開門時回頭望了一眼,校門口已經不見時微影子了。
他轉過身準備上車,這時一隻手忽然從側後方伸過來,拍了他的肩膀。只見時微輕輕喘氣,仰頭看他笑:「別太想我!我國慶節就回來!」
「哪兒鑽出來的?」
「地底下冒出來的。」
「又不是土地公。」
「萬一是土地婆婆呢!」
卞睿安扶著車門說:「那我下次學孫猴子跺三腳,是不是能立刻召喚出土地婆婆?」
「你試試就知道了!」時微笑吟吟地推他,「走吧走吧!我不耽誤你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