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捕頭也有此意,欲跟著方寧一起問詢。
「李捕頭,」驗完屍體的沈昱在樹下叫住他,道:「我聽聞方才先來的兩位官差有提到,葉府昨日因府內有人失蹤而報了官。而今葉大公子被縊死,極可能是熟人作案。我想,這兩件事之中或許有些關聯。」
李捕頭結合之前沈昱二人的分析,霎時豁然開朗,一拍腦袋叫道:「哎,對呀。沈大人說得是。據我所知,失蹤的那位正是葉府上的二公子葉輝。他對葉府上下都熟悉,又能極為輕易地得到葉大公子的信任,說不準殺害其兄的兇手就是他!沈大人且等著,我這就派人去尋找這葉輝的蹤跡,早日將他捉拿歸案。」
他一時興奮,聲量不由提高了些,就連正淌著淚的文瓊娘子也震驚的看向這邊,有些難以置信,道:「不、不會吧。他們兄弟二人平日相處融洽,並無不睦之舉啊。昨晚見父親去世,痛苦之餘還互相安慰。怎麼會?」
李捕頭卻哂笑一下,道:「是嗎?兄友弟恭是表象,背後捅刀子的可不少見啊。一切還要等找到人才見分曉。」
「方娘子,是那隻虎仙找來了嗎?」文瓊娘子無心再這上面爭執,抿了抿嘴,撐著婢女的手起身,目光迴轉間,注意到了樹幹上的那枚虎爪印,登時駭然變色,猛的後退幾步,顫顫道:「虎仙報復。真的是虎仙報復。」她越說情緒越激動,快速往人多的地方跑,撞到方寧,乾脆不動了,死死攥緊方寧衣角,躲在她身後。
方寧一陣不耐,語氣略顯急躁,「怎麼連文瓊娘子也信這個?」文瓊娘子沒有回應,喪夫的悲戚痛楚與對虎仙的恐懼不安交織在她的心頭,攪得她心緒混亂不已,只魂不守舍地從方寧背後探出頭,盯著那枚虎爪印,哆哆嗦嗦了一會兒,忽然變得癲狂,朝著空氣大叫道:「是它,是它!就是它!它來向葉家報仇了!」「都是因為葉阿爹搶了虎仙給那人的饋贈,現在它找來索命了!」她向上攀著方寧衣袍,嘴上不斷念叨著,乞求道:「如今阿輝失蹤了,阿爹與我夫君葉郎都被它害死了。求求方娘子,幫幫我吧,下一個一定是我。我不想死,我還年輕!」
「方寧自然會幫大娘子。只是大娘子剛才說的那話又是怎麼一回事呢?能否詳細說來聽聽,或許能幫上大忙。」方寧扶住她的雙臂,將她托起來,讓她倚在自己身上,順撫其後背,語氣溫和,循循善誘的套取消息。
文瓊娘子氣息稍有平穩,緩緩道:「我。我不知道。我只從葉郎那裡簡短的聽過,說是葉阿爹為了織造出香思錦,矇騙虎仙,奪走他人好處。可拿了再還回去不就好了,為何要這般殺戮啊。」
「原來如此。是啊,何以至此啊。」方寧低垂著眸子,靜靜地看著眼前伏在她身上淚落珠連的女子,隨口附和間若有所思。
「師妹,李捕頭現已派人去搜尋葉輝了。你這裡如何了?」沈昱看到方寧將文瓊娘子的情緒安撫的差不多,便上前來道:「葉大公子謀殺之象確鑿。葉老爺的死亦不能隨意處置。現我已知會李捕頭,我們接下來得去靈堂看看葉家老爺的屍體,得讓幾個人跟著。」方寧想法與他不謀而合,當即同去。
秋日長空灰濛無光,冷颼颼地吹過葉府上的白幡,穿過靈堂間暗沉的窗戶,將堂內的白布鼓動得發抖。
葉青忠的屍體就停在靈堂裡間,棺材蓋還未合上。
沈昱與一道跟來的官差交代著注意事項,吩咐他們做好文書上的記錄,走到棺材旁,低頭仔細查驗,不消片時,臉色陰沉下去,讓葉家人叫來第一個發現葉老爺死在水缸里的管家問:「水缸多大?幾時發現的?看到你們家老爺時,他是什麼體位?是否有舊疾?」
管家不敢有半點虛言,道:「高約五尺,口徑約四尺,主要用於存儲清水洗滌布匹的那種。昨夜子時二刻發現的。體位......大概是倒栽蔥的樣子。我跟隨老爺二十年,從未停過老爺有舊疾。」
沈昱再問:「哦,那你去的時候你們家老爺可有在染布啊?周圍是否有一些剛剛動過的染布工具?」管家搖了搖頭,「沒有。」
沈昱冷笑一聲,回頭環視葉家人,道:「死者瞳孔異常放大,口鼻處有還未清理乾淨的蕈狀泡沫,胸口處肺部腫大,看上去確實是因溺水而死。然而,白天不能染布嗎?非要半夜?說是染布也未見有什麼動作。難道還未開始便突發頭暈,一頭栽進了水缸而死?你們聽到那水缸的高矮了吧。按葉老爺的身高,掉進去,站起來,水位只能到胸腹的位置。怎麼淹死?有這麼巧,這麼倒霉的事嗎?」
葉家人低著頭,無人回應,面色淒哀之餘,更添一抹慌張。
沈昱接著對李捕頭等人道:「我剛才未查驗出死者中毒,也沒發現其心肺疾病所致死的症狀。但死者後頸處有一道顏色較深掐痕。後背有被利器抓傷的生前傷口,依形狀來看,與我們先前看到的樹幹虎爪印相似。加之管家所述,我認為,很可能是死者生前被人按在染缸里溺死,而後扔進缸里,絕非什麼意外死亡。」
方寧補充道:「可以併案調查了,李捕頭。儘快將葉家人匯聚到一起,看看辰時之內,有誰在靈堂後方徘徊往來。而且我想問一下葉家諸位,在給自家老爺換衣服入殮的時候,沒有發現傷口嗎?絲毫沒有起疑嗎?不應該吧。」
其實方寧心知這兩條調查路線,並不容易得到有利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