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大祭司沉思,枯皺的老人皮一抖一抖,陰影下滲人的緊。
「罷了。」他沉默良久,狐疑的目光漸漸溫和,接道:「那就給你個機會,算算我這寨子究竟發生了何事,我又是為何要進行如此祭祀。」
轟隆隆!
鼓聲停下,只余黑雲壓寨,雷聲陣陣,數千雙眼睛盯著方寧和沈昱,不發一言,尤其是立於正前方白骨高椅上的老人,威勢迫人。
「我需要拿回我的東西。」方寧揉了揉被束縛的酸疼的手腕,面容肅穆,聲音莊重。
若隱星鏢在手,對方反悔也有一線生機。
「好,給她。」大祭司吧嗒吧嗒咂了口旱菸,聲音沙啞,腳下摩挲著一顆森白的頭骨。
「多謝。」拿到隱星鏢後,方寧鬆了口氣,扭頭望去,沖沈昱眨眨眼,安撫道:「師兄,勞煩你為我護法。」
沈昱呆了下,心中瞭然,手中沁出細密的汗滴,微微濕了袖口的木匣子,道:「師妹放心,儘管去做便是。」
他明白,若是翻臉,此物便是他們逃離的依仗。
夜幕下,方寧找老人尋了處地勢較高的位子,盤腿坐好,從袖口取出特製的天地同心羅盤,默念要訣,時而望著漫天星象,時而聽風測影,時而轉動羅盤上的幾根長針,旁人看的懵懂不清。
咚咚咚——
祭祀的鼓聲仍未停下,巨大的聲響震散黑雲。昏昏月光,影影忽忽,她也藉機錨定了三垣,步入佳境。
占星術,難學難精,初入便是三垣。
三垣者,即紫薇垣,太微垣,天市垣。
紫薇垣,即中宮,與四象並稱,頭向「星」「張」二宿,尾朝「柳」「井」二宿,屬土,象徵帝王,是為宮室之位。
方寧坐在高處,寬大衣訣飄動,日清目明,片刻就捕捉到了隱於夜幕下的星宿。
「怪事頻發,不是天災,就是人禍。」方寧心中盤算,漸漸瞭然,聽雲寨雖地處深山,迷瘴林深處,人跡罕至,可人口眾多,絕非天災。
目光略過紫薇垣,定於冀宿,軫宿北位的太微垣,觀之明亮如初,雖被日光奪去華彩,可借著黑雲,仍能看出其正常。
方寧略一思忖,暗道:「三大垣位深奧非凡,絕非我能觀之明了的,還是定於一點,逐個排查為好。」敲定主意,她再次將目光定在二十八星宿之上,企圖找出原因。
「東宮蒼龍,角宿造化萬物,亢宿主天下禮法,氏房心尾箕,主宮室,布政,天王位,君臣及口舌,不是這些。」方寧心中焦急,可也在細心觀星。
「北宮玄武,西宮白虎,都不是!」一眼望去,所有星宿皆明亮如初,毫無異常,方寧心頭一跳,暗道莫不是自己學藝不精,連個星象都找不出來?
「師妹,你可要振作啊。」沈昱額頭出現細汗,顯然,他也察覺到了方寧的焦急,心中叫苦之餘,也在默默祈禱。
「哼!果然,你們這些人就是在誆騙於我!說什麼奇門的占星術,說來倒是玄乎的緊,我這寨子裡的兒郎擒住你二人的時候,可未曾見你們有什麼奇特的本領。」等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見方寧愣住沒動作,大祭司有些沉不住氣了。
「不急,我已知曉問題所在。」豈料這時,方寧收攏好衣擺,面上全無方才的緊張,反倒是冷靜的很,她饒有興趣打量了眼高處的風景。
九十九支降真香直插在地,裊裊青煙匯入空中黑雲,若是忽略那祭祀台上血腥的臟器與人手,倒也是個吹風的好地方。
沈昱抓著木匣子的手鬆了松,不知不覺緊繃的神經微微鬆懈,還好,不必爆發衝突,這讓他不禁稍稍放寬了心。
「你說,若所言有差,或胡言糊弄我等,哼!」大祭司直起身來,枯槁的面部似哭似笑:「定叫爾生不如死!」
「放心,自不會誆騙你。」方寧拍拍沈昱的肩膀,示意他安心,隨即大步踩著碎石下山,路上,時不時碎裂的白骨被踩下,還有粘稠的血在流,好一處詭譎之地。
方寧心裡微寒,身形矯健,宛若游龍輕鴻,閃身來到大祭司面前,抬頭道:「青龍白虎,乃至玄武皆無所異常,唯有朱雀宮異動,依我之觀,自是那鬼宿異變,鬼宿者,主祠祀、死喪,此星宿中央白如粉,不明不亮,天文中又稱其為積屍氣,又稱天屍。」
天文至理深奧莫名,此刻在方寧的敘述下卻抽絲剝繭,條條脈絡清晰,讓人如痴如醉,如沈昱,眉頭微挑,連連點頭,似那大祭司,更是恍然大悟,連連稱妙。
「好,好,果真是奇門中人,天文大家啊!」大祭司待到聽方寧說出,聽雲寨無甚大禍,卻是遭了命案,還不止一件時,他麵皮一抖,連連拱手,彎腰賠禮:「之前卻是我們做的不對,方大家莫要往心裡去才是。」